哭到后半夜,苏晚的嗓子彻底哑了,眼泪也流干了,只是趴在妈妈的床上,一动不动,像个断了线的木偶。
厉沉舟在旁边守着,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把家具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看着有些冷清。他起身想去倒杯水,刚站起来,就听见苏晚闷闷的声音:“我爸的遗书呢?”
厉沉舟动作一顿,走回床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封被他揣了好几天的信,递了过去。
苏晚的手在抖,费了好大劲才拆开信封。信纸被眼泪泡过,字迹有些模糊,可她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认了下来。
“晚晚,爸爸对不起你……”
“你妈妈她走了……”
“爸爸没脸再活下去了……”
“你要好好活着……”
每一句话都像针,扎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她仿佛能看到爸爸写这些字时,那绝望又无助的样子。
“爸……”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砸在信纸上,晕开了新的墨迹。
厉沉舟蹲下来,握住她冰凉的手:“还有我。”
苏晚没说话,只是攥紧了那封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却没了之前的崩溃,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苏柔呢?”她问,声音哑得厉害。
厉沉舟的心一紧:“警方在找她,我也让人盯着了,一定会找到她。”
“找到她之后呢?”苏晚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让她坐牢?”
“她害死了人,必须付出代价。”厉沉舟的语气很沉。
苏晚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信,突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代价?她能把我爸妈还给我吗?”
厉沉舟说不出话来。
是啊,坐牢又能怎么样?死去的人回不来了,破碎的家也拼不起来了。
苏晚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月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脸上的泪痕,还有那双眼睛里,慢慢燃起的一点东西——不是光,是冷得像冰的决心。
“我要亲自找到她。”她转过身,看着厉沉舟,一字一句地说,“我要问问她,为什么。”
厉沉舟看着她,心里有些担心。他怕她这样的状态,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可他更清楚,这是苏晚必须走的路——她得亲自问个明白,才能真正放下,哪怕那答案会再伤她一次。
他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一起找。”
苏晚没拒绝,只是重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遗书,轻轻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从今天起,她不能再哭了。爸妈不在了,她得自己站起来,为他们讨个说法。
屋里又安静下来,可这次的安静里,多了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厉沉舟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但只要苏晚需要,他会一直陪着她。
天刚亮透,窗帘没拉严,一道光斜斜地照在地板上,像根刺眼的线。
苏晚是被冻醒的,内心的寒意席卷全身。她坐起身,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这是爸妈的卧室,不是医院。
昨天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回来,带着血腥味。妈妈不在了,爸爸也不在了,苏柔跑了……她捏了捏手心,那封遗书还被她攥在手里,纸边都被揉得起了毛。
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反而出奇的平静。平静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脚底往上爬。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睛肿得像核桃,嘴唇干裂,一看就是哭过很久的样子。
这是她吗?那个以前摔一跤都要哭鼻子的苏晚?
她伸出手,摸了摸镜子里自己的脸,指尖冰凉。
不能再这样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爸妈不在了,没人再护着她了。她要是垮了,谁去找苏柔?谁给爸妈讨公道?
她打开衣柜,翻出一件妈妈以前给她买的外套,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穿上的时候,好像还能闻到一点妈妈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像洗衣液的清香。
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赶紧仰起头,把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哭有什么用?哭能让爸妈回来吗?能让苏柔自己站出来认罪吗?
不能。
她走到客厅,看到厉沉舟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件薄外套,眉头还皱着,像是睡得不安稳。他昨晚应该守了她一夜。
苏晚心里动了一下,有点酸。他自己还是个病人,却要跟着她受这些罪。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新换的那个,走的匆忙遗落在病房,厉沉舟派人拿来的,里面存了他的号码,还有几个常用的联系人。她点开通讯录,翻到“陆泽”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删。
陆泽那天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或许,他知道些什么?关于苏柔的行踪?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下去了。现在不能指望任何人,尤其是陆泽。她和他之间,早就被苏柔搅得一团糟,信他,说不定会更麻烦。
还是得靠自己。
她走到阳台,推开窗户,清晨的风灌进来,带着点凉意,吹得她脑子清醒了不少。楼下的树绿得发亮,和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可树下再也不会有爸爸晨练的身影,不会有妈妈喊她回家吃饭的声音了。
苏晚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却再也闻不到家的气息。
她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遗书。爸爸让她好好活着。
活着。怎么活?
不是浑浑噩噩地过,是带着他们的份一起活。找到苏柔,问清楚一切,看着她受到惩罚。然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下去。
她转身回屋,脚步比昨天稳了些。走到沙发旁,看着厉沉舟熟睡的脸,轻轻把他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
“醒了就起来吧,”她开口,声音还有点哑,却很平静,“我们该做点什么了。”
厉沉舟猛地睁开眼,看到她站在面前,眼神里没有了昨天的崩溃,只剩下一种冷硬的清醒。他知道,那个只会躲在人后哭的苏晚,好像在一夜之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