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高粱河殇(重写版)
太平兴国四年的七月,烈日将幽燕大地烤出龟裂的纹路。赵光义勒马在拒马河畔,望着二十万大军踏起的烟尘遮蔽了天际。他抚着腰间玉斧——那是从资圣库请出的兄长的遗物,斧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陛下,涿州献城了!”崔翰疾驰来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守将说感念陛下在太原的仁德...”
赵光义放声大笑,笑声在河谷间回荡:“朕早说过,仁德可化干戈!”他猛地挥鞭指向北方,“传令三军,十日内,朕要在幽州城里犒赏将士!”
二
幽州城墙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赵光义亲自策马绕城一周。契丹人的守备出乎意料的薄弱,这让他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但随即被炽热的野心淹没。
深夜,他独自登上新筑的望台,对着幽州城举起酒盏:“皇兄,你看见了吗?你未竟的事业,就要在朕手中完成了!”
随侍的楚昭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添酒。月光下,他看见皇帝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三
七月二十八日黎明,契丹的铁蹄声如惊雷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赵光义冲出营帐时,正看见前锋部队在箭雨中成片倒下。
“列阵!列阵!”他嘶吼着拔出佩剑,却发现精心演练的弩阵在骑兵冲击下不堪一击。
一支流矢擦过他的脸颊,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明黄的龙袍上。亲兵要扶他后撤,被他一把推开:“朕就在这里,看契丹人能奈我何!”
然而战局急转直下。当耶律休哥的帅旗出现在高粱河对岸时,赵光义终于明白这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他怒极反笑:“好个韩德让!好个耶律休哥!竟敢戏耍于朕!”
四
溃败如山倒。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赵光义被迫南撤。驴车在泥泞中颠簸疾驰,他回头望去,只见宋军的旌旗在火光中相继倒下。
“停车!”他突然大喝,指着不远处的小丘,“让朕再看一眼...”
话音未落,一支契丹骑兵已冲破后卫,直扑御驾。混战中,赵光义的坐骑被长矛刺穿,他在坠马的瞬间,看见米信被乱刀砍倒,至死仍紧紧握着残缺的龙旗。
“走!”皇帝被推上驴车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玉斧在混乱中坠地,被他一把抓起,斧柄上已染满鲜血。
五
驴车星夜疾驰,赵光义裹着沾血的斗篷,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寂静的荒野中显得格外刺耳。
“陛下?”楚昭辅担忧地望向他。
“朕笑那韩德让,”赵光义抹去脸上的血污,“他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朕?错了!大错特错!”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骇人的光:“这一战让朕看清了,骑兵!骑兵才是决胜的关键!回京之后,朕要组建天下最精锐的骑兵!”
途经固安时,溃军被契丹游骑追上。绝望之际,一个老兵吹响了周世宗时期的号角。令人惊奇的是,契丹骑兵闻声竟缓缓退去。
赵光义凝视着远去的敌骑,喃喃自语:“连契丹人都记得世宗的威名...朕却忘了。”
回到汴京那夜,他独自走进资圣库,将残破的玉斧放回铜鼎旁。裂痕斑斑的斧面倒映着他憔悴的面容。
“这一战,朕输了。”他的手指抚过鼎身上的铭文,“但大宋还没有输。”
次日朝会,所有人都以为会看到颓丧的皇帝。然而赵光义身着戎装出现在朝堂上,声音铿锵如铁:
“即刻起,在河北诸路设立马监,凡献良马者赏!各军加紧操练骑射,习骑射者,擢升倍之!”
退朝后,他命人取来高粱河的泥土,撒在讲武场的跑道上。
每个清晨,当禁军骑兵踏过这片土地时,都会记得那个七月的惨败,和皇帝眼中永不熄灭的火焰。
【第十八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