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宗云先生才终于打破了这片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阿强今天没了……”
“什么?”陈荣闻言,如遭雷击,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宗云先生,“阿爷,你说仔细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此刻,陈荣都还不知道强哥已经牺牲的这个噩耗。
宗云先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将他在宁济堂所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荣。
“我不是让你们把他撤到后方游击队去吗?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宗云先生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那些码头工人怎么办?其中有多少是你们的人?又该如何营救他们呢?你是否已经暴露了身份?你是否需要撤离?”
陈荣的语速极快,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般脱口而出,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满脸都是担忧之色,显然对他的阿爷的安全感到极度焦虑。
宗云先生连忙解释道:“阿龙,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我现在是单线联系,只要我的上级不出卖我,就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然而,陈荣似乎并不买账,他打断宗云先生的话,继续说道:“你的上级?
我之前不是让你和上级联系时改用死信箱的方式吗?这样可以避免直接接头,降低暴露的风险。
可你呢?还有那个宁济堂的坐堂大夫,他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这些人,简直就是一帮外行,还妄想和党务处斗?
你们的敌人可不仅仅是党务处啊,还有军情处、特高科、盐井公馆、经济开拓部、警察局、巡捕房等等,多了去了!”
陈荣越说越激动,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一口气说出了好几个特务机关的名字,仿佛这些名字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宗云先生被陈荣的气势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陈荣,满脸都是惊愕和不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阿龙,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而且,你刚才说的那些名字,其中有好几个我连听都没听过呢。”
“阿爷,我之前就跟您说过,我们这些打鬼子的人,您对我的事情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而且,刚才在宁济堂和您一起的那位坐堂大夫已经跑掉了,没有被门外的党务处特务抓住。
还有,刚才在门外看到您进去的那些特务也全都死了。所以,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您千万不要再做了,好奇心也别太重,这可是做谍报工作的大忌啊!”
陈荣像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宗云先生感觉自己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佬,或者说是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刚才还在为陈荣的上线遇难而难过,结果却发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阿龙啊,既然这样,那现在阿爷已经按照你的方法和上线联系上了。
你能不能教教我呢?”宗云先生终于放下了自己的老脸,向陈荣请教。
陈荣一开始还以为阿爷是要学习某一项特定的技能,所以有些疑惑地问道:“学什么?”
听到陈荣的问题,宗云先生的老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啥都学。”
陈荣满脸惊愕地凝视着他的阿爷,心中暗自思忖:阿爷都已是个小老头了,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去学习碟报呢?
然而,尽管心中疑虑重重,陈荣还是决定给阿爷讲一些关键要点。
他详细地解释了跟踪与反跟踪的技巧,以及如何进行现场目标安全分析。
其实,陈荣之所以要如此讲解,是因为他深知阿爷手无缚鸡之力,只要不贸然冲入敌人的陷阱,作为一个单线情报员,应该也不会轻易遭遇危险。
夜幕降临,陈荣耐心地教导阿爷一些基本技能。他心里明白,要让阿爷完全掌握这些技能,恐怕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在传授完这些知识后,陈荣给阿爷留下了一个紧急联系电话,并教会他如何使用暗语。
最后,陈荣还特意给阿爷留下了一卷大洋,以作应急之用。
一切安排妥当后,陈荣匆匆告别了阿爷,因为他今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原本,他只是想打听一下码头的情况,却万万没有料到会发生如此多的意外。
望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阿爷不禁感到一阵恍惚。他惊讶地发现,如今的儿子已经变得如此陌生,让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