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使用那诡异能力的代价,一次比一次沉重,不仅仅是身体的虚脱,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随着每一次使用,从他灵魂深处被一并抽走。鼻腔里充斥着“盲爪”被电焦后散发的恶臭与电缆烧灼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地下管道固有的腐败气息,令人作呕。
“陈暮!”
李婉焦急的呼喊声从前方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她和阿兰放下担架,快速折返,扶住了几乎要瘫软在地的陈暮。火光下,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涣散的眼神让两人心头一紧。
“我没事……”陈暮的声音微弱,试图推开她们的手自己站立,却一阵踉跄。肋部被“盲爪”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浸湿了粗糙包扎的布条。
“别逞强!”李婉语气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和阿兰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他,快速向管道出口方向移动。小张则奋力抬起担架的一端,拖着虚弱的林薇紧跟其后。
管道出口近在眼前,那是一片被铁丝网和破损混凝土半封堵住通往地面的斜坡。久违的空气涌入,虽然算不上清新,却比管道内的恶臭好了太多。天光晦暗,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预示着又一场降雨。
净水厂的轮廓在不远处显现——那是一片规模宏大的工业建筑群,锈蚀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缠绕在斑驳的厂房外壁,高耸的沉淀池和过滤塔静默地矗立,大部分窗户已经破碎。整个厂区被高高的铁丝网围墙包围,寂静得令人心悸。
净水厂的寂静并非安宁,而是一种蕴含着未知危险的死寂。这种人为设施的荒芜,往往比自然废墟更能激发人类对工业文明崩塌的恐惧与想象。
“就是这里了……”阿兰望着那片庞大的废墟,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陈暮强忍着头痛,仔细观察。铁丝网上有明显的破损缺口,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杂乱的脚印,有旧有新,显示近期不止一批人到达过这里。围墙内,靠近入口处的一栋三层办公楼,看起来相对完整。
“先去那里,找个地方休整,处理伤口。”陈暮指了指那栋办公楼。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探索整个庞大的厂区。
穿过铁丝网的缺口,踏入净水厂的范围,脚下的地面从泥土变成了龟裂的水泥和丛生的杂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混凝土和某种淡淡的类似氯气的化学试剂残留气味。寂静被他们的脚步声放大,每一步都显得格外突兀。
办公楼的大门早已不知去向,内部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桌椅东倒西歪,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他们选择了一间位于二楼视野相对较好且门窗尚存的办公室作为临时据点。
阿兰立刻开始为陈暮和李婉处理伤口。陈暮肋部的划伤需要清洗和重新包扎,李婉的脚踝也需要再次固定。小张则负责警戒窗口。林薇被安置在相对干净的角落,靠着墙壁,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一些,她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简单的处理之后,陈暮靠在墙边,闭目凝神,试图缓解脑海中翻江倒海般的刺痛。他需要尽快恢复,净水厂的邀请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然而,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有动静!”负责警戒的小张突然压低声音,带着惊恐指向楼下。
陈暮猛地睁开眼,和李婉、阿兰迅速移动到窗边,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向下望去。
只见办公楼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五六只形态怪异的变异体。它们体型臃肿,动作迟缓,肌肤透出一抹病态的半透明灰白色,隐约能看到皮下流动着暗绿色的粘稠液体。它们的双臂退化得几乎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胸腔部位延伸出了如同触手般的不断滴落着相同暗绿色粘液的肉质管道。它们没有明显的头部,只在躯干上方有一个不断开合布满细密肉芽的孔洞。
“是‘腐蚀者’……”林薇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深深的忧虑,“小心它们的喷射物……强酸性……能腐蚀大部分材料……包括血肉……”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其中一只“腐蚀者”似乎感知到了楼上活人的气息,躯干上的孔洞猛地对准办公楼方向,一道暗绿色的粘液如同水箭般喷射而出!
“嗤——!”
粘液打在办公楼的外墙上,瞬间冒起一股刺鼻的白烟,坚固的水泥墙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一个小坑!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不能待在这里了!”陈暮当机立断。办公楼的防御在这些“腐蚀者”面前形同虚设。
“从后面走!去那边的过滤车间!”阿兰指向办公楼后方一栋连接着无数管道的巨大厂房,那里看起来结构更为坚固。
没有时间收拾,五人立刻行动。陈暮忍着头痛和伤痛,和李婉、阿兰一起抬起林薇,小张紧随其后,冲出办公室,沿着走廊向后门跑去。
他们的动静立刻吸引了楼下所有“腐蚀者”的注意!数道暗绿色的酸液如同毒蛇般,朝着他们移动的方向喷射而来!
“小心!”陈暮猛地将身旁一个倾倒的文件柜推倒,挡在走廊一侧!
“嗤嗤嗤!” 酸液打在金属文件柜上,瞬间将其腐蚀得千疮百孔,冒出滚滚浓烟!
众人借着这短暂的阻挡,奋力冲向后门。后门同样破损,他们顺利冲出办公楼,暴露在空旷的厂区空地上。
过滤车间就在百米之外,但这百米距离,却成为了死亡地带!
五只“腐蚀者”迈着迟缓却坚定的步伐,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它们躯干上的肉孔不断开合,暗绿色的酸液如同间歇泉般,朝着他们疯狂喷射!
“分散!找掩体!”陈暮大吼,同时奋力将林薇的担架推向旁边一个巨大的金属阀门后面。
酸液如同雨点般落下,打在水泥地面、废弃管道和金属设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留下一个个冒着白烟的腐蚀坑洞。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刺鼻气味。
李婉和阿兰利用一堆废弃的滤芯作为掩体,小张则躲到了一个反扣着的铁皮桶后面。陈暮自己则依托着那个金属阀门,警惕地观察着“腐蚀者”的动向。
这些变异体虽然攻击可怕,但移动缓慢,攻击频率也不高,似乎每次喷射后都需要短暂的“充能”时间。
“它们的弱点可能是那个喷射孔!或者体内储存酸液的囊体!”林薇躲在阀门后,凭借知识快速分析。
陈暮眼中寒光一闪。他看准一只“腐蚀者”刚刚喷射完毕肉孔尚未闭合的瞬间,猛地从阀门后跃出,手中的撬棍如同投枪,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只“腐蚀者”的肉孔奋力掷去!
“噗嗤!”
撬棍精准地插入了不断开合的肉孔深处!暗绿色的粘液顺着撬棍汩汩涌出!
那只“腐蚀者”猛地一僵,随即发出一种如同气囊漏气般的沉闷嘶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起来,体表的灰白色迅速变得暗淡,最终轰然倒地,不再动弹。
有效!
但陈暮也因为这次全力投掷暴露了身形,成为了其他“腐蚀者”的目标!两道酸液一左一右,朝着他交叉射来!
陈暮瞳孔骤缩,强忍着眩晕,向侧面扑倒翻滚!
“嗤!嗤!” 酸液擦着他的后背和腿边掠过,将地面腐蚀出两道焦黑的痕迹!灼热的气浪烫得他皮肤生疼。
李婉见状,不顾脚踝剧痛,从滤芯后闪出,将手中一根尖锐的钢筋,奋力投向另一只“腐蚀者”的肉孔!但因为距离和准头问题,钢筋只是擦着肉孔边缘飞过,未能造成致命伤害,反而激怒了那只变异体,它调转方向,朝着李婉喷出酸液!
阿兰猛地将李婉拉回掩体,酸液打在滤芯上,瞬间将其融化大半!
小张也鼓起勇气,从铁皮桶后扔出碎石,试图干扰,但收效甚微。
战斗陷入了僵局。他们虽然找到了弱点,但“腐蚀者”的数量和酸液的威胁,让他们难以有效接近并实施致命一击。陈暮的头疼愈发剧烈,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嗡鸣声,隐隐从过滤车间的方向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某种巨大机器启动的前兆。
嗡鸣声响起的同时,那几只原本执着攻击陈暮等人的“腐蚀者”,动作突然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它们躯干上的肉孔不再瞄准幸存者,而是有些茫然地四处转动,仿佛被那嗡鸣声干扰了感知。
机会!
陈暮强提精神,全力冲了出去捡起李婉投掷后落在不远处的钢筋,对着最近一只陷入混乱的“腐蚀者”肉孔,猛地冲了过去!
“噗!”
钢筋深深刺入!又一只“腐蚀者”倒地。
李婉和阿兰也抓住机会,利用找到的长杆工具,冒险捅刺另外两只“腐蚀者”的弱点。小张也学着样子,用钢筋猛戳。
在那种奇异的嗡鸣干扰下,剩余的“腐蚀者”仿佛失去了抵抗能力,很快便被逐一解决。
空地上,只剩下五具冒着淡淡白烟逐渐融化的臃肿尸体,以及剧烈喘息的五人。
陈暮拄着钢筋,望向过滤车间那黑洞洞的入口,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声正从那里持续传出。头痛似乎因为这嗡鸣而加剧,但一种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莫名牵引感,也同时变得清晰。
净水厂的核心秘密似乎就隐藏在那发出嗡鸣的过滤车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