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并没能带来多少暖意,林间弥漫着化不开的浓重湿气,冰冷地渗透进骨髓。
林星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的。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粗糙的沙砾,每一次咳喘都震得胸腔隐隐作痛,牵扯着体内那些尚未完全稳定的能量脉络,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她蜷缩在岩石凹陷处,身体因为寒冷和虚弱而微微颤抖。
勉强支起身子,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眼前发黑,耳中嗡鸣,过了好一会儿,视野才逐渐清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不正常的滚烫,与四肢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发烧了。
这具曾经能硬撼神明、穿梭时空的身体,此刻却因为根基受损、能量枯竭和远古环境的恶劣,展现出了最原始的脆弱。
她尝试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如同棉花,刚一起身便是一阵踉跄,不得不伸手死死扶住岩壁才避免摔倒在地。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喘息不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蹒跚地挪到溪边,清澈的溪水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不见丝毫血色。原本清亮有神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黯淡无光,深陷的眼窝带着淡淡的青黑色。原本饱满润泽的唇瓣,此刻干裂起皮,颜色淡得如同凋零的樱花,微微翕动间,只能发出低弱的气音。
她俯身,用微颤的双手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刺骨的冰凉让她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和疲惫。整个人透着一股病入膏肓的孱弱,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她吹倒,一如那即将碎裂的琉璃,或是风雨中飘摇的残蕊。
必须找到食物,必须……活下去。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她再次尝试捕捉溪中的游鱼,但这一次,她的动作远不如昨日迅捷。手臂酸软无力,出手的速度和精准度都大打折扣。接连几次出手落空,反而因为用力过度,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差点栽进溪水里。
最终,她几乎是趴在岸边,用最笨拙的方式,才勉强捞起两条巴掌大的小鱼。生食的腥味此刻更加难以忍受,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一点点撕咬着冰冷的鱼肉,如同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补充了些许体力(或许更多是心理安慰),她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在这里。这片区域并不安全,空气中残留的微弱邪气时刻提醒着她远处那尊凶神的存在。她需要继续向“奇稻田村”的方向移动,哪怕慢如蜗牛。
收拾起微末的精神,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扶着树木,一步一挪地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在松软的腐殖层上留下歪歪扭扭的足迹。茂密的枝叶不时刮擦着她残破的衣物和裸露的皮肤,留下浅浅的红痕。她走得极其艰难,每前行一段距离,就不得不停下来,倚靠着树干喘息良久,苍白的唇微微张合,汲取着稀薄的空气。
就在她经过一片格外茂密的荆棘丛时,一阵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呜呜”声从侧面传来。
林星心中一凛,强打精神望去。
只见三头体型壮硕、形似野狼,但皮毛呈现出不祥的灰黑色,眼中闪烁着赤红光芒的野兽,正从荆棘丛后缓缓踱出,呈扇形向她包围过来。它们龇着牙,涎水从嘴角滴落,显然将她视作了唾手可得的虚弱猎物。
魔化的豺狼。
林星立刻意识到,这些野兽受到了八岐大蛇邪气的侵蚀,变得更加凶暴。
若是平时,这等货色她弹指可灭。但此刻,她连站稳都勉强,体内那混沌的力量死寂一片,任凭她如何焦急地催动,也没有丝毫回应。
最大的依仗——力量,消失了。
最强的武器——记忆,空白了。
她只剩下这具病骨支离的残躯,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不愿坐以待毙的战斗本能。
一头魔化豺狼按捺不住,低吼一声,率先扑了上来!腥风扑面!
林星瞳孔微缩,在那瞬间,身体残留的本能让她做出了反应。她极其狼狈地向侧后方踉跄退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扑击,但后背却重重撞在了一棵大树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她强行咽下。
另外两头豺狼也同时发动了攻击,一左一右,封死了她的退路。
绝境!
林星背靠着树干,退无可退。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黯淡的眼眸中燃起一丝不屈的火焰。她抬起颤抖的双臂,再次摆出了那残缺不全、却蕴含着她过往无数战斗经验的格斗起手式。
纵然无力,亦不低头。
眼看利爪与獠牙就要加身——
突然!
“咻!咻!咻!”
三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响起!
下一刻,三支尾部带着洁白羽毛的箭矢,如同精准定位的流星,瞬间贯穿了三头魔化豺狼的头颅!箭矢上似乎附着着某种纯净的力量,在射入的瞬间,便将豺狼眼中的红光驱散,让它们的身体在哀鸣中迅速僵直、倒地。
林星怔住了,维持着格斗的姿势,茫然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灌木丛被分开,几名身穿粗麻布衣、手持猎弓与骨矛的健壮男子走了出来。他们皮肤黝黑,眼神锐利而带着警惕,身上带着与自然搏斗的彪悍气息。为首一人,是一名面容刚毅、眼神如鹰隼般的中年猎人,他手中还握着一张巨大的硬木弓,弓弦犹在微微颤动。
他们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迅速消散着邪气的豺狼尸体,随后,齐齐落在了背靠大树、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形摇摇欲坠,却仍固执地摆出战斗姿态的林星身上。
中年猎人看着林星那副明显重病虚弱、却又透着惊人韧劲和陌生战斗姿态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惊异与探究。
他收起猎弓,上前一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古老的日语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为何会在这受诅咒的森林里,还……弄成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