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坛子碎裂在地,那声响并非清脆,而是一种沉闷的、令人心悸的破裂声,仿佛砸碎的不是陶器,而是某个饱含痛苦的核心。
瞬间!
一股浓郁如墨、粘稠得几乎化不开的黑雾,如同挣脱了囚笼的远古凶兽,轰然爆发出来!
那黑雾并非简单的烟雾,其中翻滚着、扭曲着无数模糊而痛苦的人脸,它们无声地张大了嘴巴,发出只有灵识才能感知的、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哀嚎与诅咒!
冰冷!刺骨的、仿佛能冻结血液和思维的极致冰冷瞬间席卷而来!空气温度骤降,呵气成霜,纪川感觉自己像是瞬间从夏夜被抛入了北极冰窟,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收缩!
黑雾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水,疯狂吞噬着周围大片区域,也将场中三人彻底淹没!负面情绪——绝望、恐惧、愤怒、憎恨——如同实质的钢针,混合在那无形的哀嚎中,疯狂地冲击着纪川的心神!
纪川首当其冲!他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无数混乱的、极端的、充满恶意的念头如同病毒般强行灌入他的大脑!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耳中全是那些怨魂的尖啸,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成碎片!他抱紧剧痛欲裂的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怨气的狂潮彻底淹没、同化!
胸口的黑曜石守心坠变得滚烫无比,拼命释放着清凉的能量,试图守护他最后一丝清明的灵台,但在这滔天怨气面前,犹如狂风暴雨中的一盏孤灯,光芒剧烈摇曳,摇摇欲坠!那冰冷的守护之力,正在被迅速消耗!
\"紧守心神!意守丹田!别被怨念吞噬!它们会放大你内心所有的恐惧!\"
沈青衣的清叱声传来,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和喘息。
只见她手中的铜钱剑金光炽盛,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勉强在她周身撑开一小片不足两平米的清净之地。但那金光的边缘与汹涌的黑雾接触的地方,发出剧烈的、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收缩!
她持剑的手微微颤抖,脸色在金光映照下苍白得吓人,显然支撑得极为辛苦。
就连远处负责火力支援的雷擎,此刻也陷入了沉默。这种无差别的、直接攻击灵识的怨气冲击,显然也影响到了他,让他无法再精准地提供远程援助。
\"嗬……嗬……沈青衣!好好享受这圣主赐下的怨灵盛宴吧!我看你的金光咒还能撑多久!\"红眼头目发出得意而残忍的嘶吼,他自身似乎并不太受这怨气影响,袖中反而不断涌出黑气,滋养着那聚怨瓮中爆发的怨灵,仿佛得到了某种滋补,\"抓住那小子!别让他跑了!圣主需要他的眼睛!\"
其他的黑袍人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应和,他们身上有某种暗红色的符印微微亮起,帮助他们抵抗着怨气的侵蚀,开始再次如同鬼魅般,朝着纪川藏身的矮墙逼近!
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更加恐怖!
纪川蜷缩在矮墙后,浑身冰冷僵硬,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怨气的低语在他脑中咆哮,无数死亡时的痛苦和绝望片段强行塞入他的意识!守心坠的守护范围越来越小,那冰冷的触感正在变得微弱……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沉入无边黑暗的瞬间——
一道刺目的、纯白色的、无比凝聚的炽热光柱,如同审判之剑般,猛地从远处废弃办公楼的某个窗口射出,精准无比地打入浓郁的怨气黑雾之中!
那光芒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光,而是某种高度凝聚的、专门针对灵体能量的高频脉冲!
嘶——!!!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入冰水!被白色光柱照射到的怨气黑雾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瞬间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消散了一大片!其中的哀嚎人脸也扭曲着、惨叫着淡化、消失了许多!
是雷擎!他不知何时更换了武器,使用了一种特制的、能发射强效克制灵体能量脉冲的装备!科技的力量,在此刻成为了对抗邪术的奇兵!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让怨气的攻势为之一滞!浓度明显下降了不少!
\"走!\"沈青衣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铜钱剑猛地向前一划,金光暴涨,暂时逼退红眼头目和周围的黑雾,身形如同青烟般飘向纪川!
她一把抓住几乎快要冻僵、意识模糊的纪川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寒,几乎感觉不到活人的温度!
\"醒醒!守住灵台!\"
沈青衣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空闲的左手并指如剑,快速在他眉心一点,一股精纯而清冽的灵识力量渡了过去,暂时驱散了他脑中部分怨念低语,强行拉回他一丝清醒。
纪川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光彩,但身体依旧冰冷僵硬,几乎无法自己站立。
\"这边!\"沈青衣没有丝毫犹豫,拉着他,毫不犹豫地冲向火葬场主楼那黑洞洞的、如同巨兽口腔般的破败门口!那是目前唯一能暂时躲避这无处不在的怨气黑雾的地方!也是唯一可能存在的生机!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去!\"红眼头目气急败坏地怒吼,指挥着手下和残余的怨灵疯狂追来!黑雾再次翻涌!
雷擎的脉冲光枪再次响起,白色的光柱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拦截、净化着追兵,为他们的逃离争取着宝贵无比的时间。每一次脉冲闪耀,都让大片黑雾消散,但也让那些黑袍人更加疯狂。
沈青衣拉着几乎是被拖着的纪川,一头撞进了主楼那充满未知危险的黑暗门洞!
冰冷、潮湿、混合着陈年灰尘、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油脂冷却后的怪异焦糊气味的空气瞬间将他们包裹,那味道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身后,怨灵的嘶吼和黑袍人愤怒的叫骂声被那厚重的墙壁与门洞短暂阻隔,虽然依旧能听到,却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变得模糊不清。
但门内,是更深、更沉的、几乎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以及,未知的、可能更可怕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