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墨玄睁开眼，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个红色拨浪鼓。
他坐起身，神情有些恍惚。
他昨晚研究了一夜。
这东西，既非法宝，也非灵器，更无半点灵气波动。
除了晃起来会响，毫无用处。
所以，那只兔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正思索着这修真界第一难题，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林小兔顶着两个黑眼圈，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奶香味。
“起来！”
墨玄：？
林小兔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拨浪鼓，插回自己腰间，然后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跟我走！”
墨玄活了几百年，第一次被人这么粗暴地从床上拽起来，关键是，他竟然没反抗。
他就那么懵着，被林小兔拖出了院子。
“去哪？”
“去让你看看，什么叫人间！”林小兔咬牙切齿。
你个连拨浪鼓都不认识的九漏鱼！还想养孩子？
养个锤子！
今天就让你体验一下生活的艰辛！
半个时辰后，临仙城凡人区，菜市场。
墨玄站在菜市场的入口，沉默了。
空气中弥漫着家禽的骚味、鲜鱼的腥味、烂菜叶的腐败味，以及无数凡人混杂在一起的汗味。
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鸡鸣狗叫声，像一锅煮沸的粥，嘈杂得让他神识刺痛。
他，幽冥魔宗之主，脚下是黏糊糊的泥地，身边挤过一个拎着两条鱼的大婶，鱼尾巴甩了他一袍子的水。
墨玄的脸，黑了。
他体内的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他想杀人。
不，他想把这个菜市场给掀了！
“收起你那身杀气！”林小兔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吓到我的菜，你赔啊？”
墨玄：……
菜，也能被吓到？
林小兔才不管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墨玄只能僵硬地跟在后面。
然后，一副奇景出现了。
只见一个穿着玄色云纹长袍，气质凛然、俊美如神只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在菜市场里。
他所到之处，三尺之内，自动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原本还在为了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的摊贩和小贩，看到他，瞬间噤声，埋下头，假装认真地整理自己的摊位。
那模样，活像鬼子进村。
林小兔在前面走着走着，感觉背后有点过于安静了，一回头，差点没被这阵仗给笑死。
我的天。
这哪里是来买菜的。
这分明是阎王爷下来视察民情了。
他憋着笑，把墨玄拉到一个卖滚山薯的摊子前。
“看到没，今天中午就吃这个。”林小兔指着一堆沾着泥土的薯块，“给你个任务，去，买十个回来。”
墨玄皱眉：“直接拿便是。”
在他看来，这些凡人的东西，他肯要，是他们的荣幸。
林小兔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跟生活白痴一般见识。
“这是买！要给钱的！而且，你还得学会这个。”林小兔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比了个手势，“砍价！”
“何为砍价？”
“就是……让他给你便宜点。”林小兔解释得也很费劲。
墨玄似乎懂了。
让他降价。
这他擅长。
于是，他迈开长腿，走到摊位前。
卖滚山薯的是个干瘦老头，在墨玄的威压下，已经快把头埋进地里了。
墨玄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下达最后的审判。
“这些，本尊要了。”
老头浑身一抖。
墨玄顿了顿，想起了林小兔的嘱咐，又补充了一句他自认为很“亲民”的话。
“给你一个机会，报个价。”
“噗通”一声。
老头腿一软，直接跪下了，带着哭腔喊道：“仙师饶命啊！小老儿全家就靠这点薄产过活，您全要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整个菜市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这边。
林小兔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完了。
社会性死亡了。
他冲过去，连拖带拽地把墨玄拉到一边，自己则换上一副笑脸，飞快地挑了十个滚山薯。
“大爷，别怕别怕，我朋友他……他脑子不太好，刚从山上下来，不懂规矩。”
他一边解释，一边对墨玄挤眉弄眼。
墨玄的脸更黑了。
林小兔飞快地跟大爷砍了价，他满意地把滚山薯装进袋子，然后推了推墨玄。
“付灵石。”
该你了。
总不能连付钱都不会吧？
墨玄抿着唇，神识在储物戒里扫了一圈。
丹药，法宝，天材地宝……
钱？
哦，有。
灵石。
他没什么概念，随手摸出一块。
然后，在林小兔惊恐的目光中，他将一块流光溢彩、灵气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上品灵石，扔到了老头的摊位上。
灵石砸在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墨玄用他那惯有的、仿佛恩赐般的语气，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不用找。”
“嗡——”
整个菜市场，瞬间炸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盯着那块上品灵石！
那是什么？
上品灵石！一块就够一个凡人家族十辈子衣食无忧的至宝！
就为了买十个滚山薯？！
“我的妈呀！”
林小兔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摊主颤抖的手里抢回那块上品灵石，然后塞几个下品灵石过去，拎起滚山薯，拽着还在状况外的墨玄，拔腿就跑。
“快跑！！”
再不跑，他们就要被这群疯狂的凡人给活撕了！
两人一路狂奔，身后是鼎沸的人声和追赶的脚步。
直到跑出菜市场很远，林小兔才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来。
他看着旁边衣袍整洁、气息平稳，甚至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的墨玄，悲从中来。
他错了。
他不该对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大龄自闭儿童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什么体验人间烟火。
这简直是带了一颗人形自走核弹，去逛幼儿园。
太可怕了。
林小兔喘着粗气，把那块上品灵石塞回墨玄手里。
“以后！”
“没有我的允许！”
“你不准再掏钱了！听见没！”
墨玄看着他气得通红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灵石。
他还是不明白。
他明明已经按他说的做了。
给钱了。
也让他“便宜”了——直接不用找了，这还不够便宜吗？
为什么，那只兔子，好像更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