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内,寂然无声。
林风盘坐于静室蒲团之上,周身气息完美内敛,与寻常元海中期修士无异,再无方才演武场上那睥睨纵横的凌厉。唯有眼底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寂灭剑意流转,显示出他与过往已然不同。
他并未沉浸修炼,而是将神识如同细密的蛛网般悄然铺散开来,笼罩着洞府周围百丈范围。风吹草动,虫鸣蚁走,乃至更远处一些弟子刻意压低的议论和窥探,皆清晰地反映在他的识海之中,分毫毕现。
修为突破,尤其是神魂历经古战场剑意洗礼与寂灭传承融合后,他的灵觉感知已提升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境地。此刻,他更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在寂静中等待着猎物的反应。
果然,并未让他等待太久。
约莫一炷香后,一道隐晦却带着一丝仓促慌乱的气息,自外门区域悄然升起,如同受惊的老鼠,借着地形与人群的掩护,飞快地向着内门方向潜行而去。
正是那观礼台上,张师兄一脉的一位核心跟班,修为在元海初期巅峰。他显然是奉命,急于将外门剧变的消息传递回内门。
林风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遥遥附着于此人身上,并未阻拦,只是冷静地“目送”着他穿过外门与内门交界处的阵法光幕,消失在内门缭绕的云雾与更浓郁的灵气之中。
“去报信了么……”林风心中澹澹一笑,丝毫不觉意外。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打草惊蛇,蛇才会动,动了,才会露出破绽。
他收回那缕神识,不再关注那名报信弟子。他的主要注意力,落在了更近处,另一道刚刚悄然潜入他洞府附近山林的身影上。
此人修为比那报信者高出不少,已达元海中期,隐匿功夫也极为老道,气息几乎与周围山林融为一体,若非林风灵觉超凡,几乎难以察觉。他潜伏在一处视野极佳的古树树冠之中,如同毒蛇,死死盯着林风洞府的入口,显然是在监视。
是那张长老或是张师兄派来的另一只眼睛。
林风心中冷笑,并未打草惊蛇,反而故意泄露出了一丝气息波动,模拟出刚刚经历大战、正在调息恢复的假象。他甚至操控洞府内的灵气,产生些许正常的修炼涟漪。
那监视者果然并未察觉异常,依旧耐心地潜伏着。
内门,云雾深处,一座灵气更为盎然的侧峰洞府内。
“你说什么?!林风没死?!还回来了?!一招就打败了赵虎?!”
一声蕴含着惊怒与难以置信的低吼骤然响起,打破了洞府的宁静。
洞府主人身着华贵紫袍,面容原本带着几分倨傲与阴厉,此刻却因震惊而微微扭曲,正是与林风素有旧怨的内门弟子张师兄——张痕!
他面前,那名刚从外门仓惶赶回的弟子正跪伏在地,身体瑟瑟发抖,颤声将演武场上发生的一切,包括林风如何现身,如何一眼吓退元海初期,如何一指击败赵虎,以及最后那句“还有谁不服”,原原本本,不敢有丝毫遗漏地复述了一遍。
每听一句,张痕的脸色便阴沉一分,眼中的惊怒也逐渐被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所取代。
“一指击败元海中期……这怎么可能?!”张痕勐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进入灰域前明明只是元海中期,即便有所奇遇,也不可能进步如此神速!难道……”
他想到某种可能,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难道那林风在灰域中得到了什么惊天传承?或是被什么老怪物夺舍了?
“师兄,此事千真万确!无数外门弟子都亲眼所见!那林风…那林风邪门得很!他的力量根本不是普通玄气!”报信弟子急忙补充道,声音充满后怕。
张痕眼神变幻不定,在洞府内烦躁地踱步。他原本计划趁林风“陨落”,彻底掌控外门资源,并一步步将与其交好之人全部清理出去。眼看大势将成,谁知这早已该死之人竟活着回来了,还以这种碾压般的姿态强势回归,瞬间将他的所有谋划打得粉碎!
更是当众狠狠打了他的脸!
“李执事那边怎么说?”张痕猛地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他口中的李执事,便是那日在阁楼观望之人。
“李…李执事说,情报有误,此子诡异,建议…建议暂缓行动,从长计议……”弟子哆哆嗦嗦地回禀。
“暂缓?从长计议?”张痕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让我张痕的脸往哪搁?如今外门无数双眼睛看着!若我就此退缩,日后在内门还如何立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派人去将林风擒杀的冲动。李执事修为已至元海后期,眼光毒辣,他既如此说,那林风必然有古怪。
“你下去吧。”张痕挥退报信弟子,脸色阴晴不定地沉吟片刻,最终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他取出一枚特制的传讯玉符,以神识刻入数行信息。
【叔父尊鉴:外门有变,林风生还,实力诡异大涨,恐已至元海后期,疑似身负重大隐秘。侄计划恐受阻,颜面有损。此子不除,后患无穷。恳请叔父暗中斡旋,或赐下手段,助侄尽快除此心腹大患,以绝后患!】
玉符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内门更深处的云雾之中。
张痕走到洞府口,望着外门的方向,眼神冰冷彻骨,充满了杀意。
“林风……不管你得了什么机缘,活着回来,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这一次,我定要你……死无全尸!”
洞府内,林风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从长计议?怕是忍不住要动用更阴毒的手段了吧……”
“很好。”
他重新闭上双眼,周身气息愈发沉寂,如同暴风雨前最深沉的黑暗。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