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刀片,刮过永宁湿透的衣裳,刺骨的寒意让她牙齿都在打颤。
四周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迷宫,低矮破败的窝棚在黑暗中投下狰狞的剪影。
身后追兵的喧嚣暂时被姜子牙挡下,但永宁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
王宫是暂时是不能以正常路线进去了,姬己的庇护效果不大。
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所有可能的通道。
占氏瞽宗禁地,那条通向东宫的地道,但占氏如今恨她入骨,禁地必定守卫森严如铁桶,去那里无异于自投罗网。
陆氏老宅废墟。那里的地洞,同样也通向王宫。
陆氏老宅本就了废墟,自从传出陆氏秘藏被她拿了,那里应该更没人了。
目标瞬间锁定!陆氏老宅!
她强忍着寒冷和疲惫,凭借着强有力的方向感和对殷都地形的记忆,在黑暗的巷道中急速穿行。
她避开偶尔出现的巡逻火把,如同幽灵般掠过沉睡的民区。湿冷的衣物贴在身上,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但救陆亚的念头如同燃烧的火焰,支撑着她榨干最后一丝力气。
终于,一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荒凉破败的废墟出现在眼前。断壁残垣在星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朽木的气息。
一只熟悉的石鹿映入眼帘。
陆氏老宅,到了!
永宁的心跳得飞快。
她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守卫的踪迹后,如同狸猫般敏捷地翻过一道半塌的矮墙,悄无声息地落入废墟深处。
凭着记忆,她快速摸索到后院角落一处被烧得焦黑的假山残骸旁。
根据之前青乌子的破阵法,复制粘贴,脚下章法跟上。终于在拨开厚厚的浮土和枯草,一块边缘被熏黑、布满裂缝的阵眼露了出来。
就是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往那阵眼一站。
一股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接着一个熟悉的黑暗洞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呈现在眼前。
她没有丝毫犹豫,矮身手脚并用地钻了进去。
洞内狭窄低矮,仅容一人勉强通行,冰冷的泥土蹭着她的身体。她凭借着记忆和对方向的微弱感知,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前行。
地洞似乎比她记忆中更加幽深曲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沉闷感。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似乎不再是纯粹的黑暗,隐约透来一丝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红光?
不会还是上次那些乱七八糟的偶人吧?
她缓缓往里走,走近了这才看清那红光并非温暖的火光,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忽明忽灭,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妖异。
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血腥气、草药焦糊味和某种动物油脂燃烧的怪异气味,越来越清晰地钻进她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永宁的心猛地揪紧!
这跟上次来怎么不一样啊?!
地洞的里头……有东西!
她屏住呼吸,动作放得更加轻缓,如同壁虎般贴着洞壁,一点点向前挪动。
那暗红的光源越来越近,怪异的味道也愈发浓烈刺鼻。
终于,她爬到了一处空地。
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比想象中更大的、被人工扩宽过的地下空间。
而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暗红光芒的源头,是空间中央一个用黑石垒砌的、约莫半人高的圆形祭坛。
祭坛上,摆放着几盏造型怪异的铜灯盏,灯油浑浊粘稠,燃烧着豆大却极其稳定的暗红色火焰,散发出刺鼻的油脂气味。
祭坛周围的地面上,用暗红色的、仿佛尚未干涸的液体,绘制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图案。
那图案扭曲盘旋,如同无数纠缠的毒蛇,又像某种未知的、充满恶意的符文。
图案的核心节点上,摆放着令人不少祭品。
几块刻满诡异符号的龟甲,龟甲边缘焦黑,仿佛被反复灼烧过。
几根不知名动物的森白骨殖,被染成了黑色,摆成奇特的形状。
最骇人的是,几片明显是刚从活物身上剥下的、还带着淋漓鲜血的黑色皮毛,被钉在图案的关键位置,鲜血顺着皮毛滴落,融入地面的暗红液体中。
空气中,还漂浮着一些燃烧后的灰烬,散发着草药和骨灰混合的焦糊味。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阴森、诡谲、充满亵渎与疯狂的气息。
怎么又是祭祀?
上次来分明没有啊!
而且怎么不像是寻常祭祀,而是某种极其邪恶、禁忌的巫术仪式?
就在祭坛前,背对跪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色长袍,袍子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她身形异常瘦削,跪在那里,嶙峋的肩胛骨几乎要刺破黑袍。
一头枯槁的长发如同杂乱的水草,披散在身后。
她正以一种极其专注、近乎癫狂的姿态,用一支沾满暗红液体的骨笔,在地面的符文上小心翼翼地添加着新的笔画,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呢喃。
那声音在死寂的地穴中回荡,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邪异感。
永宁的心脏狂跳。
这人……
不知道为什么,冷不丁的,一个名字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脑海——郦云!
那个传说中疑似陆亚生母的养母!
那个被陆氏厌弃、行踪诡秘、疑似与巫蛊邪术有关的女人!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悄无声息地逃离这个散发着恐怖阴森气息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身体微微后倾的刹那,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颗松动的石子。
呃……
“咕噜……”
完了!
石子滚落的声音在死寂的地穴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祭坛前那个黑袍身影的动作骤然停住!
那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语也瞬间消失!
永宁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变得冰冷。
那黑袍身影,以一种极其缓慢、如同关节生锈的提线木偶般的动作,缓缓地、僵硬地……转过了身。
昏暗摇曳的暗红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脸!
高高的颧骨如同刀削般凸起,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浑浊死寂的漆黑瞳孔。那瞳孔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无尽的冰冷、疯狂和……一种非人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邪异!
枯槁的嘴唇干裂起皮,此刻却缓缓咧开一个弧度,露出参差不齐、黄黑的牙齿,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那双纯黑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眼瞳,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洞口阴影中的永宁。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片枯骨摩擦的声音,在地穴中幽幽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和……令人绝望的确认。
“永……宁?”
永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求生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细变形。
“不!认错人了!吾不是永宁!吾是……吾是附近的张二丫!吾……吾迷路了!不小心掉下来的!对不住!打扰了!吾这就走!这就走!”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想要往身后的地洞钻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
“想跑?”
那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耳边炸响。
永宁甚至没看清那黑袍女人是如何动作的!
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带着浓烈血腥和腐朽气息的阴风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只冰冷、枯瘦、如同铁钳般的手,带着难以想象的巨力,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她的后衣领。
那力量之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拎起来!
粗糙的布料深深勒进她的脖颈,带来窒息般的剧痛!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被硬生生拽住,无法再移动分毫。
她被迫转过头,近距离地对上了那双只有一片死寂纯黑的眼瞳。
那瞳仁深处,仿佛有无数怨毒的漩涡在旋转,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糟了!
永宁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
怎么才出龙潭又进了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