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在浑浊的黄河波涛中缓缓起伏,如同重伤的巨兽,舔舐着伤口。甲板上一片狼藉,焦痕与水渍交错,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淡淡的血腥与黄河水特有的土腥气。
短暂的庆幸过后,是更加沉重的静默。
林小山拄着青锋剑,环视四周:程真虽已苏醒,却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脸色苍白如纸,正由陈冰小心地喂着清水;霍去病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眉宇间似乎还残留着被操控时的痛苦与挣扎;老吴龇牙咧嘴地给自己包扎着伤口,胖脸上血污和油汗混在一起;牛全瘫坐在一旁,对着几块彻底烧毁的符文板唉声叹气;小宜乖巧地蜷缩在陈冰脚边,大眼睛里还带着未散尽的惊恐。
而那位神秘的黑袍人——玉枢,则静立船头,仿佛与远处的水天一色融为一体,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与神秘。
“好了,喘口气的工夫结束了。”林小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清晰,“现在,我们把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摊开来。”
他目光扫过众人,将从昆仑祭坛得到的信息、霍去病被控的警告、苏文玉留影中惊天的情报,以及方才对抗闻仲投影的经过,条分缕析地整合起来。
“苏局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总部那位笑面虎周昌副局长,实为‘西伯’高级执事‘蓐收’。他们的胃口大得吓人,要激活九州大地下所有的上古‘源核’,篡改天道,把咱们这人间变成他们供奉邪神的战场和苗圃!东夷岛,只是开胃小菜。闻仲老鬼未死,申公豹的邪气恐怕也未尽除。而小霍…”他看向昏迷的霍去病,语气沉重,“他体内的麻烦,只是被暂时冻住,远未根除。”
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便凝重一分。敌人的强大、阴谋的庞大、内部的背叛、自身状态的糟糕以及那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如同无数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以,”林小山总结道,眼神锐利如刀,“咱们不能光想着救人、疗伤了。新的目标,是砸烂‘西伯’的棋盘,阻止他们祸乱天下!同时,尽可能救出苏局,弄清总部真相,并找到彻底解决闻仲、申公豹以及治愈小霍的方法。”
阻碍显而易见:敌暗我明,总部不再是可以依靠的后方,反而可能是龙潭虎穴;敌人势力盘根错节,谋划深远;己方伤的伤,残的残,疲兵疲将;而最要命的是——时间!“西伯”的计划,恐怕早已启动,甚至可能正在关键阶段!
一片愁云惨淡中,玉枢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他\/她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兜帽微抬,似乎“望”着西方遥远的天际。
“欲阻其谋,需断其根。”玉枢的声音毫无波澜,“‘西伯’欲操控散布四方的源核,必有一处总领全局、勾连诸元的‘枢纽’。此物绝非凡俗,应深藏于某处上古禁地,借天地之势,行篡逆之举。”
他\/她略一停顿,仿佛在检索尘封的记忆:“据吾脉零星记载,疑似之地有二:西北大荒之中,传言共工怒触之不周山残址,天地支柱虽倾,然余势犹存,易聚纳诸力;或…殷商古都朝歌地下深处,怨气与古神之力交织沉淀之处,亦可能被其利用。”
“而欲救汝等首领,理清内部奸佞,则非深入虎穴不可。”玉枢的“目光”扫过老吴和林小山。
两条路,两个同样艰巨无比、甚至九死一生的任务!而他们如今的人手和状态,根本不足以同时支撑两条战线!
艰难的抉择,摆在了面前。
林小山眉头紧锁,目光在同伴们脸上一一掠过。程真虚弱却坚定的眼神,老吴虽然龇牙咧嘴却依旧闪烁精光的小眼睛,牛全的焦虑,陈冰的担忧,小宜的懵懂,还有昏迷的霍去病…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我们必须分兵!”
“一队,由我、程真、玉枢真人前往西北不周山残址!”他看向玉枢,玉枢兜帽微点,似是认可这个选择,“理由:定星仪对源核气息敏感,我与冰心打过交道。程真恢复些气力后,剑术和经验能帮上忙。玉枢真人熟悉上古秘辛,能指引方向,更是最强战力。”
“二队,”他目光转向老吴,“老K,由你带队,牛全、陈冰、小宜,带着昏迷的小霍,利用你‘影卫’的渠道和资源,想办法潜回总部附近,暗中调查,尝试联系可能还忠于苏局的旧部,查探苏局下落,搜集周昌和‘西伯’的罪证!”他特别看了一眼小宜,“小家伙,你的那些‘感觉’,或许能帮上大忙,识别出总部里不寻常的东西。牛全,技术支援和跑腿就靠你了。陈冰,照顾好小霍,也看好他们俩。”
分兵,意味着本就单薄的力量被再次削弱。A队前路漫漫,凶险未知,要直面“西伯”的核心阴谋和可能存在的上古凶险。b队更是要深入龙潭虎穴,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活动,每一步都可能踏错,万劫不复。
老吴揉着胖脸,苦笑一声:“得,刚出狼窝,又要摸老虎屁股,还是去老虎老窝里摸…这差事,真他娘的刺激!”但他眼中却并无退缩之意,反而燃起一股属于“隐蜂”的锐气。
牛全哀嚎一声:“啊?还要回总部?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我的点心还没补货呢…”
陈冰紧紧握住霍去病冰凉的手,又看了看虚弱的程真,最终坚定地点点头:“我会尽力!”
程真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小…心…”
林小山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又看了一眼昏迷的霍去病,心中默念:“兄弟,撑住,等我们回来。”
“潜蛟”号在浑浊的河水中调整着方向,仿佛一头迷茫的巨兽,即将驶向未知而汹涌的暗流。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两支力量薄弱的队伍,承载着共同的希望与沉重的使命,即将踏上征程。
前路叵测,吉凶难料。唯一的共识是,他们必须行动,在他们还能挣扎、还能战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