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月光总比别处凉三分。淑妃苏氏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指尖在被褥上抠出深深的褶皱。柳良娣的白绫在她眼前晃了三天,大理寺抄走苏明哲书房的消息更是像淬毒的针,扎得她夜夜惊醒 —— 那些藏在夹墙里的信件,那些记录着死士名单的账册,一旦曝光,别说保不住家族,她这条命也得搭进去。
“娘娘,该喝药了。” 贴身嬷嬷李氏端着药碗进来,铜碗边缘的磕碰痕迹在烛火下格外显眼。这是淑妃被废为庶人后,宫里送来的 “例药”,苦涩得像黄连,喝下去总让她心慌。
淑妃猛地挥手打翻药碗,漆黑的药汁溅在李氏的青布裙上,晕开一朵丑陋的墨花。“喝什么喝!”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再不想办法,咱们都得去陪柳良娣!你以为太后会放过我?她早就想把苏家连根拔起了!”
李氏跪在地上,任由药汁顺着裙摆往下淌,声音却异常冷静:“娘娘慌也没用。如今东宫禁军密布,太子身边有陈院判盯着,硬来肯定不成。但要脱身,未必得动太子。”
淑妃的目光像饿狼般扑过去:“你的意思是……”
“东宫掌事宫女晚翠。” 李氏压低声音,指尖在冰冷的地砖上划出 “晚” 字,“她是太子妃的心腹,管着东宫库房的钥匙,连太医院送来的药材都要经她的手。只要让她‘顶罪’,说是她不满太子妃苛待,怀恨下毒,再伪造些证据……”
淑妃的呼吸急促起来:“证据?晚翠跟着太子妃五年,手脚干净得很,哪来的证据?”
“没证据,就造一个。” 李氏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奴婢知道晚翠有个远房表哥在太医院当药童,去年冬天还托她在东宫谋过差事,被太子妃驳回了。咱们可以说,她因此怀恨在心,勾结表哥偷了牵机引……”
她凑近淑妃耳边,细细描摹着计划:如何让小太监 “意外” 发现晚翠箱底的毒药,如何让库房账册上多出几笔 “桃仁” 的领用记录,如何买通曾被晚翠训斥过的小厨房杂役作伪证…… 每个环节都像用针线缝好的网,密不透风。
淑妃听得浑身发颤,不是害怕,是兴奋。她猛地抓住李氏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能成吗?晚翠是太子妃的人,太子妃能信?”
“太子妃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信。” 李氏挣开她的手,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枚海棠纹玉佩 —— 这是淑妃从前赏给她的,如今成了栽赃的关键,“把这个塞进晚翠的梳妆盒,再让作伪证的杂役说,曾见晚翠偷偷摩挲这玉佩,说‘早晚要让苏家重新风光’。”
淑妃的眼神亮了。这玉佩是苏家的信物,只要出现,谁都会联想到她。可晚翠一个宫女,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自然是 “心怀怨望,勾结废妃余党”。
“还有牵机引。” 李氏补充道,“得找包跟柳良娣那包一模一样的,最好让搜出来的小太监说,这是从晚翠老家寄来的,托人带进宫时,还嘱咐‘务必放在太子药里’。”
淑妃的指尖在床榻上敲着,忽然想起一事:“晚翠的老家在清河县,去年她娘病重,太子妃赏了五十两银子。咱们可以派人去清河县,把她那表哥抓来,让他‘招认’是受晚翠指使……”
“娘娘英明。” 李氏恭维道,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她跟着淑妃二十年,太清楚这位主子的性子 —— 为了自保,亲娘都能卖,何况一个远房表哥。
两人在冷宫的烛火下密谋到三更,窗外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像无数双耳朵在偷听。李氏离开时,淑妃忽然叫住她:“事成之后,你带着这包银子,去江南避避风头。” 她从枕下摸出个沉甸甸的布包,塞到李氏手里,“就当…… 我报答你这二十年的情分。”
李氏捏着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硬物的棱角 —— 是几锭官银。她屈膝行礼,声音哽咽:“老奴誓死效忠娘娘。” 转身时,却将布包悄悄塞进了袖袋最深处,连带着那半枚海棠纹玉佩,一起藏得严严实实。
淑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氏想跑?没那么容易。等晚翠被定罪,她就会让人 “意外” 发现李氏的尸体,再伪造一封 “认罪书”,说李氏是畏罪自尽 —— 这样一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死人身上,谁也查不到她头上。
冷宫的烛火在风里摇曳,映着淑妃扭曲的脸。她仿佛已经看到晚翠被押上刑场,看到太子妃痛哭流涕,看到太后皱眉下令 “结案”。这场构陷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网住了晚翠,也网住了她自己,只是此刻的她,还沉浸在逃脱的幻梦里,没看到网绳上早已爬满了毒刺。
天色微亮时,清河县的方向传来马蹄声。李氏派去的人揣着淑妃的密信,正快马加鞭地赶去抓晚翠的表哥。而东宫的库房里,一个小太监正鬼鬼祟祟地将一小包牵机引塞进晚翠的箱底,动作慌乱,碰倒了旁边的胭脂盒,螺子黛滚了一地,像散落的碎玉。
这场构陷的序幕,在风雪里悄然拉开。晚翠还在太子的寝殿里熬着参汤,浑然不知一张致命的网,正从冷宫的方向,缓缓向她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