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书房里,檀香与酒气混在一起,透着股说不出的烦躁。镇国公将手中的密信狠狠拍在案上,信纸边角被他捏得发皱,上面 “皇后与苏凝争执” 的字迹在烛火下扭曲变形,像极了他此刻狰狞的脸色。
“废物!” 他一脚踹翻了脚边的铜炉,灰烬溅了满地,“连个苏凝都拿捏不住,还好意思派人来哭哭啼啼!”
站在一旁的幕僚吓得缩了缩脖子,捧着刚温好的烈酒上前:“大人息怒,皇后娘娘也是急糊涂了。苏凝毕竟是皇贵妃,又有太后和陛下撑腰,想拿捏她,本就不易。”
“不易?” 镇国公一把夺过酒壶,仰头灌了大半,酒液顺着嘴角淌进衣襟,将深蓝色的朝服染出深色的印记,“当年柳氏(皇后的远房表姐)能扳倒贤妃,如今她这个中宫皇后,连个小小的皇贵妃都斗不过?若不是看在她能替我盯着宫里的动静,我早……”
他没再说下去,但眼底的狠厉却像淬了毒的刀。幕僚心里清楚,镇国公对这个侄女早就不满 —— 皇后空有野心,却没城府,几次三番坏他的事,若不是碍于 “中宫” 的身份还有用,他怕是真会弃之不顾。
“大人,” 幕僚小心翼翼地递上另一封密信,“这是边关传来的,说北狄可汗已经点兵,就等咱们的消息了。”
镇国公拆开密信,眼神瞬间亮了 —— 北狄承诺,只要他能在京城制造混乱,让大周无暇北顾,他们就会 “借” 给他三座城池,待他日后 “成事”,再归还。
“好!好!” 镇国公猛地一拍案,眼底闪烁着贪婪的光,“传我的令,让张副将明日在朝堂上发难,就说‘苏凝勾结萧将军,意图不轨’,再让几个御史联名上奏,说她‘以皇贵妃之尊,干政揽权’!”
“大人,这…… 这怕是不妥吧?” 幕僚有些犹豫,“苏凝毕竟是陛下的宠妃,又刚得了太后的‘调停’,此刻发难,怕是会引火烧身。”
“引火烧身?” 镇国公冷笑一声,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我要的就是引火烧身!她苏凝不是想查吗?不是想扳倒我吗?我就让她看看,谁才是这大周朝的主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阴狠:“你再让人去趟坤宁宫,告诉皇后,让她在宫里闹得再大些,最好能让陛下‘龙颜大怒’,把苏凝禁足 —— 只要苏凝动不了,萧将军就成了没头的苍蝇,翻不起什么浪!”
幕僚领命而去。镇国公独自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摩挲。那是柄祖传的宝刀,曾跟着他祖父斩过叛将,跟着他父亲杀过敌寇,如今,或许要跟着他,斩开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血路。
“苏凝,萧将军…… 还有那个病秧子皇帝,”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你们都给我等着!这江山,很快就是我的了!”
次日清晨的朝堂,果然如镇国公所料,炸开了锅。
张副将第一个出列,声泪俱下地控诉:“陛下!臣有本奏!萧将军近日频繁出入景仁宫,与苏贵妃密谋,恐有不臣之心!前日臣还看到,萧将军的亲信偷偷给景仁宫送了个锦盒,里面…… 里面怕是与兵符有关!”
话音刚落,几个御史立刻出列附和:“陛下!臣等也有本奏!苏贵妃协理六宫不足一月,就敢削减中宫用度,安插亲信,如今更是插手军务,与萧将军往来密切,此乃‘牝鸡司晨’之兆啊!”
“臣请陛下严惩苏贵妃,以正纲纪!”
“臣请陛下收回萧将军的兵权,以防不测!”
朝堂上顿时分成两派,一派以镇国公为首,力主严惩苏凝和萧将军;一派以赵将军(容嫔之父)为首,认为 “无凭无据,不可轻信”,双方争执不休,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龙椅上。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李德全连忙递上参茶,低声劝道:“陛下,龙体为重,不如先退朝,此事容后再议?”
皇帝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争吵的群臣,最终落在镇国公身上 —— 他站在那里,看似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像只等着猎物落网的狼。
“张副将,” 皇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说看到萧将军的亲信送锦盒,可有证据?”
张副将一愣,随即道:“臣…… 臣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皇帝冷笑一声,“萧将军的亲信昨日一直在城外巡查,何时进过宫?你连他的行踪都没查清,就敢在此信口雌黄?”
张副将的脸瞬间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喊:“陛下…… 臣…… 臣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皇帝步步紧逼,目光像利剑般刺向镇国公,“是听镇国公说的吗?”
镇国公心里一咯噔,连忙出列:“陛下息怒,张副将也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欺瞒。只是…… 苏贵妃与萧将军往来过密,确是事实,还请陛下……”
“够了!” 皇帝猛地一拍龙椅,胸口剧烈起伏,“苏贵妃是朕的妃嫔,萧将军是朕的忠臣,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张副将欺君罔上,杖责四十,贬为庶民!至于那些联名上奏的御史……”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各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一向 “隐忍” 的陛下,竟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镇国公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只能躬身领旨:“陛下圣明。”
退朝后,镇国公刚回到府里,就见心腹慌张地跑来:“大人,不好了!萧将军带人把张副将的家抄了,从他床底下搜出了…… 搜出了北狄的令牌!”
镇国公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萧将军的动作这么快,更没算到张副将那个蠢货,竟把北狄的令牌藏在家里!
“废物!一群废物!” 镇国公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翻了案上的砚台,墨汁溅得满地都是,“快!快备马!我要去见北狄的使者,让他们…… 让他们提前动手!”
他知道,张副将一旦招供,他就彻底完了。如今,只能孤注一掷,让北狄立刻进攻,搅乱这盘棋,他才有一线生机!
而此时的景仁宫,苏凝正看着萧将军送来的密报 —— 张副将已招供,承认是受镇国公指使,还供出了北狄使者的藏身之处。
“娘娘,” 晚翠兴奋地说,“证据确凿,这下镇国公插翅难逃了!”
苏凝却没有丝毫笑意,目光落在密报的最后一行 ——“镇国公府的人正往城西的破庙赶,似是要见什么人”。
城西破庙,正是北狄使者的藏身之处。
“他要狗急跳墙了。” 苏凝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碧月,去养心殿,告诉陛下,镇国公要逃,让他立刻派兵包围城西破庙!”
“那…… 那皇后那边?” 晚翠想起坤宁宫的动静,皇后今日又以 “咳血” 为由,哭闹着要见陛下,显然是想拖延时间。
“不必管她。” 苏凝的声音冷了下来,“她现在闹得越凶,将来的罪就越重。”
她走到窗前,望着城西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一定已经被硝烟染黑了吧?
这场由镇国公发起的反扑,终究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她,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待收网的那一刻。
风卷着落叶,撞在景仁宫的窗棂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在催促着什么。苏凝握紧了手中的平安扣,玉质温润,却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