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落,围场的风就陡然转了向。原本往西吹的风突然掉头,卷着林子里的寒气扑向景仁宫的帐篷,帆布被吹得 “哗啦啦” 作响,像有人在外面拼命摇晃。苏凝握着匕首的手猛地收紧,指尖的宝石硌得掌心生疼 —— 这风来得太怪,像是在为谁掩护。
里帐的赵恒被惊醒,发出细碎的哭声,像只受惊的小猫。苏凝刚要起身去哄,就听见帐外传来 “嗤啦” 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用刀划破了帆布。紧接着,是侍卫压低的喝问:“什么人?!”
话音未落,就响起了箭矢破空的锐响!
“有刺客!” 景仁宫侍卫统领的吼声撕破了夜的寂静,紧接着是兵刃交击的 “锵锵” 声,夹杂着男人的闷哼和惨叫。苏凝的心瞬间被攥紧,她扑进里帐,一把将赵恒从乳母怀里抢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孩子的头。
“娘娘!快从密道走!” 晚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手臂被流矢擦伤,鲜血顺着衣袖往下淌,却依旧死死抵着帐门,手里的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帐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一枚火箭 “嗖” 地射穿帐篷,带着火星钉在对面的梁柱上,引燃了挂在旁边的帷幔。火苗 “腾” 地窜起来,很快舔上了帐顶的帆布,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晚翠!走!” 苏凝拽着晚翠往密道入口跑,怀里的赵恒被浓烟呛得大哭,小脸憋得通红。密道入口藏在榻下,晚翠掀开铺板,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帐门被猛地踹开!三个蒙面人冲了进来,黑色的夜行衣上沾着血,手里的长刀在火光中闪着冷光,目光像饿狼一样直勾勾地盯着苏凝怀里的孩子。
“抓住七皇子!” 为首的刺客嘶吼着挥刀砍来,刀锋带着凛冽的风,几乎要贴着苏凝的脸颊划过。
晚翠想也没想就扑上去格挡,匕首与长刀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她毕竟是女子,力气不如男人,几个回合就被逼得连连后退,肩膀又挨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
“晚翠!” 苏凝惊呼,却不敢上前,只能抱着赵恒蜷缩在密道口,眼睁睁看着晚翠被刺客逼到墙角。
“放下七皇子!饶你不死!” 刺客狞笑着逼近,长刀上的血珠滴落在地,溅起细小的血花。
晚翠却没退缩,她用匕首撑着地面,勉强站起身,嘴角溢出血丝,声音却异常坚定:“想动我家主子和小主子,先踏过我的尸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景仁宫的侍卫终于冲破阻拦冲了进来。侍卫统领一刀劈倒最前面的刺客,大喊:“保护娘娘!属下殿后!” 他身后的侍卫们蜂拥而上,与刺客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在火光中交织,将小小的帐篷变成了战场。
“娘娘快走!” 侍卫统领一脚踹开一个刺客,朝苏凝喊道,“密道通向禁军营房,快!”
苏凝看着浴血的侍卫,看着浑身是伤的晚翠,咬了咬牙,抱着赵恒钻进密道。刚进入洞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 是那个挡在门口的年轻侍卫,他被刺客的长刀刺穿了胸膛,却依旧死死攥着对方的脚踝,为她们争取时间。
苏凝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不敢回头,只能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前行。密道狭窄潮湿,石壁上的水珠滴落在她的发间,冰冷刺骨。怀里的赵恒哭得撕心裂肺,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敲打着耳膜,还有身后渐渐远去的厮杀声、惨叫声,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心上。
此时,西侧的山坡上,赵珩正站在一棵老桦树下,死死盯着景仁宫帐篷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隐约能听见厮杀声和孩子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殿下,好像…… 好像失手了。” 小禄子在旁边瑟瑟发抖,他能感觉到太子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比围场的夜风还要冷,“侍卫来得太快,老郑他们…… 怕是凶多吉少。”
“废物!” 赵珩猛地一拳砸在树上,树皮裂开,留下深深的拳印,“连个女人和孩子都解决不了,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他望着那片火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算准了换岗的时间,买通了补给队的人,甚至让刺客扮成猎户混入围场,怎么会失败?苏凝的侍卫怎么会来得这么快?难道她早就知道了?
“殿下,我们快走吧!” 小禄子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禁军很快就会搜过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珩却甩开他的手,像疯了一样往景仁宫的方向冲:“我要去看看!我要亲眼看看!他死了没有?!”
他必须确认,赵恒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这次失败了,苏凝一定会告诉父皇,到时候他不仅保不住太子之位,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殿下!不能去啊!” 小禄子死死抱住他的腿,“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两人拉扯间,远处传来了禁军的马蹄声,还有人在喊:“搜!仔细搜!别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赵珩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把,听着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失败了。他猛地推开小禄子,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密林深处跑,黑色的披风在夜色中翻飞,像一只仓皇逃窜的蝙蝠。
密道里,苏凝抱着赵恒终于跑到了尽头。她推开出口的石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不远处就是禁军的营房,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士兵操练的声音。
“救…… 救命……”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营房里的士兵很快发现了她们,几个提着灯笼的禁军跑了过来,看到苏凝抱着孩子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满身尘土和血迹,都吓了一跳。
“是淑妃娘娘!” 有人认出了她,连忙上前搀扶,“娘娘您没事吧?七皇子呢?”
苏凝这才松开紧绷的神经,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怀里的赵恒 —— 小家伙不知何时哭累了,正蜷缩在她怀里,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总算…… 没事了。
火光冲天的帐篷,浴血奋战的侍卫,倒在血泊里的晚翠,还有那些狰狞的刺客面孔…… 最后都化作一片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围场的夜依旧深沉,可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已经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平静的皇家围猎中,激起了滔天巨浪。而身处浪涛中心的苏凝和赵珩,都知道 —— 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