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梵向来性子冷淡,平日里虽斯文有礼,却总是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然而此刻,他细心地为秋灵擦拭干净脸上残留的药渍后,竟如莫烁一般,殷勤地为四位医者搬来凳子、端上清水,甚至当一位徒弟故意嘟囔“有点热”时,莫梵毫不犹豫地放下了平日里的诸多忌讳,拿起扇子,殷勤地为四人扇风,那模样,活脱脱莫烁附体。
莫烁呢,则满心讨好着墨老,又是捶背,又是揉腰,甚至还贴心地捏起腿来,那股子殷勤劲儿,让人忍俊不禁。墨老被伺候得舒服至极,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满足笑容。
秋灵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待到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进屋子。秋灵悠悠转醒,下意识地便找寻孩子,急切唤道:“烁儿,梵儿。”
莫烁和莫梵原本正靠着床边打盹,被秋灵的声音瞬间惊醒。他们急忙起身,凑近秋灵身旁。莫梵满脸关切,问道:“爹,你醒啦?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呀?”
秋灵赶忙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庞,一颗心这才落了地。过了片刻,她却疑惑地问道:“怎么不点灯呢?黑洞洞的。”
莫梵侧过头,望向外面艳阳高照,屋内亮堂堂的一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一位徒弟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毫不留情地揭穿道:“大白天呢!不是没光,是您瞎了。”秋灵听闻,瞬间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墨老生怕秋灵情绪激动,再度挣扎,赶忙大声喊道:“别激动,这只是暂时的,能恢复的!”
莫梵一听,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之色。
墨老接着补充解释道:“跟你解释太多专业的你也听不懂,简单来说,就是你身体太过虚弱,才导致这样,好好调养,慢慢就会恢复了。”
秋灵闻言,笑着向墨老致谢:“谢谢医者。”
紧接着,两个孩子立刻“噗通”一声跪下,给墨老磕头以表感激之情。莫梵诚挚道:“谢谢医者爷爷的救命之恩。”
墨老倒也不客气,坦然接受了这份谢意,脸上满是欣慰与满足。
突然,一位徒弟惊喜地叫出声来:“师傅,他活过来了,您的实验成功啦!”
墨老一听,顿时开怀大笑:“老夫成功了!”其他几个徒弟赶忙向师傅道喜。师徒五人开心的想小孩,竟手舞足蹈起来。
过了一会儿,墨老才收起笑容,对秋灵严肃道:“秋灵治,老夫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可得给我好好活着,别辜负了我们这番辛苦。从现在起,坚决不许再用力,就连呼吸都得给我放轻点。要是再来一次破裂,老夫可不敢保证还能救得了你。听见了吗?”
秋灵赶忙应道:“好,都听医者的。”墨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墨老带着两个徒弟继续守护着秋灵,另外两个徒弟则实在疲惫不堪,去找地方睡觉了。
莫烁、莫梵两兄弟终于能好好吃上一顿饭了。可怜的秋灵却没这个口福,只能被灌了一肚子的药。肚子倒是不觉得饿,可就是有了尿意。已然清醒的秋灵自然不会再尿床,只是这尿意憋得她实在难受。
一位徒弟瞧了瞧秋灵,疑惑到:“没道理啊!怎么一直不小解呢?”说着,竟伸手去按压秋灵的肚子。
秋灵惊呼一声:“别。”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不少尿液漏在了床上。
徒弟见状,打趣道:“憋着干啥呀?这会可是真的尿床了哈!”众人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秋灵顿时涨红了脸。
徒弟接着道:“来两个人,帮忙给他解决一下。”
秋灵却坚决拒绝:“不,我能忍。”
莫梵试探着问道:“爹,要不我和烁儿帮您?”
秋灵依旧坚定地拒绝:“不,我能忍。”
墨老笑骂道:“忍个锤子,一会肚皮都得给你憋炸了。去,拿个帘子过来,再搬根椅子,顺便拿个盆。”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指使着一个亲兵。小兵立刻遵照吩咐去照办。
东西拿回来后,老者拿起毛笔,在椅子上画了一个椭圆的圈,让小兵照着圈把椅子面切掉。随后,这张镂空的椅子被搬进房间,放置在床边,帘子拉好,盆放在椅子下方。
几个亲兵小心翼翼地将秋灵抬到椅子上,徒弟递给秋灵一块布,叮嘱道:“您要是不想别人帮忙,就自己慢慢解决,不许用力。一会也不用穿裤子,把这块布围着,没人会看您。别着急,慢慢来,千万不要用力,也别紧张,更不能激动……”
秋灵伸手摸索了一番,瞬间明白了医者的意思。她将布围在腰间,缓缓脱下裤子,就这么简单的动作,竟让秋灵觉得疲惫不堪。
过了许久,墨老见秋灵那边没动静,赶忙开口提醒:“秋灵治,要是解不出来就算了啊。”
秋灵生怕医者着急,赶忙回应:“没有,我就是坐着休息会儿。”
五位医者听秋灵声音还算正常,这才打消了闯入的念头,又补充嘱咐道:“不能坐太久,您现在太虚弱,很容易倒地。弄好了就说一声,让他们把您抬回床上。千万别勉强啊。”
秋灵应道:“好,都听你们的。”
秋灵思索片刻,开口道:“烁儿,能不能帮我拿条裤子呀?”
徒弟医者无奈道:“费那功夫干嘛?”
秋灵坚持道:“我不习惯。”
最后众人实在拗不过秋灵,还是给她拿了条宽松的裤子。秋灵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裤子穿上。
几个小兵又小心地将她抬回床上,让她继续躺着休息。
自那以后,再有内急,秋灵便不再憋着,直接说出来,小兵们也会帮忙。毕竟想憋也憋不住,医者没一会就会给秋灵端来一碗药。不再是强行灌药,而是直接把药塞给莫梵,吩咐道:“给你爹喂药,现在就喂。”莫梵便乖乖地给秋灵喂药。
秋灵不再呕吐,能把药全部喝下去,自然尿也就多了。秋灵很想就直接坐在椅子上得了,可医者显然不会同意,稍微多坐一会儿,就催促她躺下。
五位医者一天早中晚三次为秋灵做检查,随时留两人在一旁照看秋灵。其他人则轮流去睡觉。
秋灵渐渐有了些精神,皮肤肉眼可见地又黑了回来,手已经恢复了温度,脚只是稍微还有点凉。
两个孩子见秋灵身体逐渐恢复,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时刻紧绷着神经,困了便钻进被窝,与秋灵一同休息。
秋灵轻轻抚摸着两个又软又暖的小家伙,心中莫名闪过“温香软玉”四个字。她忍不住暗自好笑,自己这用词,还真是无敌。
秋灵的情况一天天好转。
几天后,墨老检查完秋灵的身体,满意地道:“身温如常,脉象渐趋和缓,呼吸匀畅,面色也渐渐润泽,精神渐复,还开始有了食欲。很好,恢复得相当不错。”
秋灵看着他模糊的身影,真诚地感谢道:“多谢医者。”
墨老呵呵大笑:“您的眼睛也在恢复当中,好好养着就行。老夫也该回去交差咯。”
之后,在秋灵和孩子们的千恩万谢声中,墨老带着三个徒弟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满脸委屈的徒弟。
刚一出门,便遇上满脸笑容,迎上前来,正准备开口说话的王守将。墨老脸色一板,不等他开口,便直接怼了回去:“老夫不是使者,也不是殿下跟前的红人,没法帮你说好话,更没法帮你去讨好谁。你只管杀你的敌,我只管治我的病,咱们两不相干。”言罢,直接大步离去,完全无视王守将瞬间变黑的脸。
三个徒弟偷偷笑着跟上,其中一个还回头对王守将道:“我师傅只跟病人和徒弟说话,您两者都不是。”
吕副将带着自己的亲兵,小心翼翼地护送墨老往城外走去。墨老毫不客气地骂道:“这人太虚伪。那天为了两个无辜的孩子,老夫才跟他费口舌。今儿个老夫可没那闲工夫搭理他。”
吕副将赶忙赔笑道:“先生您乃是性情中人。”
墨老呵呵一笑,道:“在我看来,医者并不比你们这些将军低。你们只知道杀人,哪怕是为了保家卫国,说到底还是杀人。而我们医者却是救人,是从阎王手里抢人,可比你们厉害多了。”
吕副将忙不迭点头:“是是是,确实是这个理。再高的军衔,受了伤,还不得求着你们……”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朝着城外的马车走去。
一位年轻的医者路过,恰好听到了这一段话,内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般,脸上露出一丝豁然开朗的神情。
另一边,王守将可没这么好的胸襟。他恨恨地瞪着远去的几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地骂道:“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你还能在萧世子面前说上几句话,本将才懒得搭理你这个糟老头。”骂完,才愤愤不平地离去。
秋灵此时已经能勉强视物了,不过像表情、五官这类细微的东西,她还是看不太清楚。将军们陆续前来探望秋灵。
这天,刘副将和朱副将竟然一同来了。刘副将见秋灵恢复得不错,高兴地道:“哈哈,祸害遗千年呐!老子就说嘛,你他娘就是个祸害。”
秋灵翻了个大白眼,回怼道:“老子看你才更像个祸害。”
说话间,两人一左一右,在秋灵床边坐了下来。
秋灵侧过头,看向左边,骂道:“老牛,我说你一天天的,不琢磨着往上爬,也不琢磨着哄媳妇,咋就尽跟我过不去呢?”
这时,右边传来刘副将的声音:“老子在这边呢,你对着老朱吼啥呢?”
秋灵默默放下指着朱副将的手,尴尬地讪笑道:“朱副将,不好意思哈,眼睛有点花。不是骂您呢。”
刘副将不屑地“切”了一声:“向来只有老朱骂你的份儿。”
秋灵回头反驳道:“说的好像你就不挨骂似的?”
三人相视,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小剧场:
朱副将为了鼓舞士兵们的士气,在战前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兄弟们,今天这场战斗,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大家好好想想,要是我们打赢了,那荣华富贵可就享用不尽;要是输了,我们的家人就会被敌人肆意欺负,我们的家园也会被破坏得满目疮痍!所以,大家一定要奋勇杀敌!”
就在这时,秋灵却小声嘀咕道:“那要是我现在回家保护家人,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