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灵浑浑噩噩,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营地的。这一整天的训练,她都神情恍惚,思绪始终被刑场上那残酷的一幕所占据。刘云澈见她这般状态,不禁连连摇头。秋灵本以为慕散等人的处罚都留了一命,真正的文玉言和杨文职即便有罪,最多也不过沦为奴役,可没想到,文玉言哪怕拼命辩解不是自己不愿来当兵,最终还是被斩首,头颅还被高悬示众三月。这残酷的现实,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内心。
然而,刘云澈却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道:“还好现在战事吃紧,军中将领稀缺,慕将军又战功赫赫,这才保住了一条命。”秋灵听了这话,心中愈发涌起一阵悲凉。
太阳渐渐西斜,快要下山的时候,一个士兵来到了训练场。他径直走到刘云澈面前,拱手行礼道:“刘领队,请问云灵海在这里吗?”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来者是个脸色惨白的士兵,身着军装,却未披盔甲。
刘云澈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找云灵海干嘛?你又是谁?”
士兵恭敬地回答:“我是慕散将军的兵,慕将军找云灵海有点事。”
秋灵一听,急忙向刘云澈恳求道:“领队,让我去见见慕将军吧!”
刘云澈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道:“快去快回。”
秋灵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跟着那士兵缓缓离去。
路上,秋灵敏锐地察觉到小兵走路姿势怪异,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军装下隐隐透出一抹殷红。她心里明白,这小兵必定是今天刑场上挨罚的士兵之一。
到了地方,只见慕散脸色煞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一看到秋灵到来,慕散急忙将她拉到一旁无人的角落,目光紧紧盯着秋灵,急切地道:“老子今天这惨状,你也看见了。你可千万不能让人识破啊!要是再来这么一次,大将军出面求情都不好使了,老子必定得命丧黄泉啊!”
秋灵赶忙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慕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将目光投向秋灵的裆部,警惕地问道:“你不会是女人吧?”
秋灵心中一惊,当机立断,伸手猛地一把扯开自己上衣胸前,却又巧妙地用抓着衣服的手挡住了重点部位。
慕散看了一眼,在他固有认知里,女人胸比男人大,若要伪装成男人,肯定得用布裹胸。可眼前秋灵并未裹胸,胸部平平,甚至比他的还小些。尽管没看到关键部位,但他还是稍稍安心了一些。不过,他仍不放心,伸出双手捏了捏秋灵的肩膀,确认肩膀上没有垫东西,这才长舒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要是男人的话,最多说我乱抓壮丁,死不了,死不了.......”
此刻的慕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秋灵正是那十万分之一身形像男人的女人。
秋灵趁机赶忙问道:“慕将军,报名的时候不是要核查身份吗?怎么会没发现文玉言是女子呢?”
慕散一听,顿时愤怒地骂道:“他娘的,那俩是龙凤胎,长得一模一样。连她的同村人,都没认出来。更倒霉的是,这小子本来是分给老霍的。但老子当时出发在即,人员不够,就从他那儿要了一批人。结果,把这祸事给要来了。早知道还不如缺着人回来呢,大不了挨一顿批评,最多领二十军规就了事了。现在倒好,家产少了一半,本来马上要升职,一下子连降两级........”
秋灵看着他脏话连篇地抱怨,小心翼翼地问:“既然是从老霍那里要过来的,那不该是老霍的责任吗?”
慕散哼了一声,骂道:“屁呀!审核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审的,谁把人带回来,这祸事就是谁的。而且这次老霍他们也帮着上书求情了。要不是靠这些兄弟和大将军求情,我这次大概挺不过这一关了。”
秋灵又问:“那个真文玉言说自己不是要当逃兵,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呢?”
慕散激动地骂道:“放屁,他家人、庙里的庙祝等好多人证都证实了,是这混蛋先逃跑,那女人随后才顶替。这不要脸的东西,敢做不敢当。他不承认,还各种狡辩,直接罪加一等。”
秋灵恍然大悟,又追问道:“我顶替的这个云灵翰是真的不知情,他不会落得和文玉言一样的下场吧?”
慕散看了她一眼,实话实说道:“你没有顶替的云灵翰,而且老霍说云灵翰第二天一大早就跑来了,态度还算端正。后来得知云家名额满了,他可以不来,最后也就没来。我给你办的是他兄弟的身份,又不是直接顶替他的身份。最多他会被拉回来服役,可能会沦为刑徒兵。不过老子给你造假身份这事,可能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你丫给老子挺住了,知情的县令和师爷都已经下台了,现在就我们这几个人知道。只要撑过这几年,等大战结束,咱们就一拍两散。你要是暴露了,连累老子,老子一定把云灵翰抓来,上书搞死他为止。而且你也会受罚,一顿军棍打死打残,都不好说。”
秋灵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怼:“神经病。老子好不容易有了合法身份,才不会自招呢!你只要不举报我就行。”说完,直接转身,大步往回走。
慕散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他娘给老子记住了。”
秋灵头也不回地摆手道:“去上药吧!我们是一条船上蚂蚱,我不会去掀船找死。”
慕散吐出一口气,转身,走了姿势怪异的往回走,嘴里骂道:“懂不懂军规啊!惩罚还想上药?当军队闲着没事,打人玩啊?”
秋灵往回走的时候,脚步不自觉轻快了些。经过与慕散的交谈,她觉得军队也并非完全不讲道理。但她心里清楚,慕散所说的,是建立在认定她为男性的基础上,如果自己女性身份不慎暴露,恐怕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等秋灵回到训练场,刘云澈刚好宣布收工。秋灵见状急忙上前,亦步亦趋地跟着刘云澈小跑起来。
刘云澈回头,略带疑惑地问:“干什么?”
秋灵赶忙道:“领队,我有关于军规的问题,想向您请教请教。”
刘云澈点点头:“说吧!”
秋灵疑惑问道:“为什么杨文职没有得到宽恕呢?”
刘云澈神色严肃,解释道:“知情不报,这在军规里与犯人同罪。他身为文职,身上又没有军功。看在他为军队效力多年,有些苦劳的份上,已经免去了凌迟之苦,也不让他暴尸,只给了一个斩刑,这已经很公正了。”
秋灵恍然大悟,“哦,所以如果杨文职身上有功的话,其实也有可能免一死?”
刘云澈肯定地回答:“如果他发现的时候,选择举报,不但没罪,反而是大功一件,足够他光荣地回故乡,安享晚年了。”
秋灵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那文玉言的家人,也被处斩了吗?”
刘云澈摇头道:“他们不是军人,朝廷会有相应的处罚。不过知情不报的罪是跑不掉的,这辈子想要抬头做人,恐怕是难了。”
秋灵听后,便不再发问。此时石涛正好从她身边走过,秋灵顺手夺过石涛手里的盾牌,一手一个,举着继续往回走。
石涛见此,也不生气。北方汉子本就为人豪爽,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反而顺手接过秋灵的大刀,扛在肩上,与众人一起往回走。
此后,秋灵又恢复了往日拼命训练的状态,白天练,晚上也练。刘云澈一边抱怨秋灵体能太弱,一边又心疼她,每天晚上催促她休息。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是夜,在紫云城陶安大将军的营帐里,气氛格外凝重。陶安一脸严肃,下首坐着几位将军,营帐中间还站着百来个领队。
陶安语气沉重地开口道:“前方战事吃紧,兵源严重不足。我们必须派遣1000名先锋前往前线。然而,先锋组训练时间最长的仅有3个月,最短的还不到十日。挑选哪些成员前往,至关重要。”
台下一位将军提议道:“城里还有些刑徒兵,先从他们里面点人吧。”
陶安眉头微皱,回应道:“只有十一人,远远不够。”
又有一位将军接着道:“替补组呢?先用他们顶上。”
陶安无奈地摇头:“替补组只有一百人,依旧远远达不到所需数量。我们还需要900名正规先锋。”
这时,另一位将军语气中满是惋惜道:“01组特别小组30人,全员算上吧!”说完,不忍地别过脸去,眼中闪过泪花。
陶安点头应道:“好,如此还差850人。刚到此地尚未训练过的,以及训练不足一月的,都排除在外。为保证公平,剩下的领队上来抽签吧。签中有18张‘出战必捷’,抽到的领队,其队伍需即刻奔赴前线;剩下的则是‘继续加油’。”
刘云澈站在抽签的队伍中,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这样的事并非第一次发生,每次都只能抽签解决。他心里清楚,队伍还没训练结束就提前送上战场,死亡率有多高。这些被提前送上战场的人,是为了给还在训练的人争取学习时间,可往往最终大多以全军覆没告终。他实在舍不得自己辛苦训练的队员去冒这个险,但军令如山,他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命运的裁决。
小剧场
吴四狗:你心眼儿真多啊 !
秋灵:难道跟你似得?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