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居民,除了那个可怜的玛莎和阴沉的阿伯纳西,以及情况不明的兰姆夫妇,大部分人从外表上看并无深潜者特征。这种隐匿于人群中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
江心月领会了林天鱼眼神中的询问。她收起了那副被吓到的无辜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手术医生般的冷静。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韦斯特,声音清冷地问道:“大哥,有没有可能,其实你有深潜者血统?”
“啊——!我的腿!我的手!”韦斯特一边嗷嗷惨叫,一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撑着地,满脸冷汗和鼻涕,眼神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未知名词的茫然,“什……什么……什么潜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魔鬼吗?!”
“看来他不知道。”江心月侧过头,对林天鱼说。
“没事,我可以给他科普一下。”林天鱼好整以暇地蹲下身,将那冰冷的枪口,轻轻地、几乎可以说是温柔地,抵在了韦斯特的额头上。韦斯特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别紧张,韦斯特先生,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调查问卷。”林天鱼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像一个耐心的老师在给后进生补课,“所谓的深潜者,是一种长生不老的水生类人生物。他们通常居住在深海,建立宏伟的城市,崇拜一位名为‘父神达贡’和‘母神海德拉’的存在。”
【意志检定:林天鱼 77\/71,失败!SAN 损失 1d6=1点!当前 SAN 84-1=83】
【意志检定:江心月 45\/60,成功!阿瑟·韦斯特 55\/50,失败!SAN 损失 1d6=4点!】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韦斯特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但他们有时候呢,也会和陆地上的人类进行一些……友好的文化交流。比如,他们会用海底的黄金和抓不完的鱼,换取人类的……配偶。他们的后代,也就是混血儿,出生时和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他们会开始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
林天鱼的枪口在韦斯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仿佛在强调重点。
“一开始,可能只是眼睛变得突出,像鱼一样,我们称之为‘印斯茅斯面容’。接着,皮肤会变得光滑无毛,甚至泛起灰绿的色泽,脖子两侧可能会出现褶皱,那是鳃腺在发育。再然后,手指和脚趾间会长出蹼,身体佝偻,最终完全变成一个深潜者,回归大海,获得永生。”
印斯茅斯?不就是这破小镇吗?韦斯特发现了盲点。
“最关键的一点,”林天鱼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玩味,“所有拥有这种血脉的人,到了一定的时候,都会听到来自深海的呼唤。那是他们祖先的歌声,是他们血脉的共鸣。他们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最终回到印斯茅斯这种地方,完成自己的‘成人礼’。”
林天鱼耐心地解释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剖开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也剖开韦斯特最后的心理防线。
韦斯特虽然贪婪,但脑子转得飞快。剧痛和恐惧让他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他瞬间明白了!那个被枪杀的女孩玛莎,一定就是正在“变化”的深潜者!所以这两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清国学生,才会像杀一只鸡一样,毫不犹豫地处决了她!
如果自己承认……如果自己也说听到了什么狗屁的“来自深海的声音”,那下场……绝对和那个女孩一模一样!不,可能会更惨!
江心月和林天鱼自小便在夏国的教育体系下成长,他们的教科书上,不光有数理化,更有厚厚几册的《非人知性体威胁识别与应对纲要》。
对非人知性体的仁慈,就是对人类种族延续的不负责任——这几乎是每一次对应课程前,老师都要强调一遍的事情。
初中的时候,当第一次在历史影像资料里看到那些被从海里拖出来的、扭曲怪异的深潜者时,他们或许还有过一丝怜悯。但当老师播放那些未经删减的、关于深潜者教团在沿海地区制造的种种恐怖事件的记录时——被献祭的村庄,被拖入深海的船员,被污染后变成怪物的人类……所有的怜悯都在那腥臭的、令人作呕的画面中被彻底粉碎。
怜悯?去跟他们的父神达贡说吧。而他们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些怪物没有开口的机会。
“我没有!”
就在林天鱼准备继续“科普”的时候,韦斯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声音尖锐而扭曲,充满了求生的欲望。
“我什么都没听到!没有该死的歌声!也没有来自深海的呼唤!”他涕泪横流,惊恐地摇着头,额头在冰冷的枪口上摩擦着,“我发誓!我只是个贪财的混蛋!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我叔叔说的那个水晶球!我从没想过要变成怪物!我不想下海!我甚至有点晕船!”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将自己贪婪的动机剖析得一干二净,试图证明自己和那些“怪物”没有半点关系。
石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只剩下韦斯特粗重的喘息声和鲜血滴落在石板上的“滴答”声。
林天鱼和江心月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这一幕,其实教科书上也有教:在确保对方没有威胁的情况下,可以对人类同胞施以援手。毕竟,夏国教育体系培养出的优等生,不是为了让他们成为绝对利己、无视同胞死活的冷血机器。对非人知性体的仁慈,是对人类种族延续的不负责任;但对同胞的无故杀戮,同样是对人性的背弃。
林天鱼心中叹息一声,示意江心月从物品栏取出绷带,自己手中的枪则依旧稳稳地顶着韦斯特的头。
江心月会意,手腕一翻,一卷崭新的的无菌绷带便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阿瑟·韦斯特的瞳孔再次剧烈收缩,他那被恐惧和剧痛折磨得几乎停摆的大脑,又一次受到了世界观的重创。这……这又是什么魔术?!他眼睁睁看着那卷绷带从无到有,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的空间里被掏了出来。
【意志检定:阿瑟·韦斯特 89\/50,失败!SAN损失1d3=2点!】
江心月没有理会韦斯特那副快要疯掉的表情。她走到他身后,利落地撕开油纸,抽出绷带,先将韦斯特那只没受伤的手和他流血的手腕紧紧捆在了一起,彻底剥夺了他最后一点反抗能力。做完这一切,她似乎很嫌弃地拍了拍手,然后把剩下的大半卷绷带,像丢垃圾一样丢给了林天鱼。
她可不想给这个贪婪又愚蠢的陌生男人包扎伤口。
林天鱼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小模样,眼神里满是宠溺。他无奈地笑了笑,接住绷带,这才蹲下身,开始处理韦斯特腿上的伤口。
自己打的,自己包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因果轮回吧。林天鱼一边用绷带用力勒紧韦斯特的大腿根部止血,一边在心中自嘲地想道。
“啊——!轻点!你他妈想痛死我吗!”韦斯特疼得嗷嗷直叫。
林天鱼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韦斯特的惨叫立刻变成了吸气声。
包扎完毕,林天鱼站起身,用脚尖踢了踢韦斯特没受伤的那条腿。“现在,听好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韦斯特,声音冰冷,“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俘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口,不许乱动,甚至不许多喘一口气,明白吗?”
韦斯特疼得满头大汗,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只能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很好。”林天鱼似乎很满意他的合作态度,但紧接着,他用一种仿佛在讨论天气般亲切的语气,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对了,韦斯特先生,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韦斯特愣了一下,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维跳跃,只能下意识地老实回答:“我……我是新教徒……”
“哦,新教徒啊。”林天鱼温和地点了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那很好。如果你敢违反我刚才说的任何一条规矩,或者耍任何花样……”
他俯下身,凑到韦斯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情人耳语般的轻柔声音说道:
“我不介意,亲手送你去见你那位亲爱的????(主)。”
韦斯特满头大汗,但是林天鱼没说他现在可以说话,只能继续疯狂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