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离开青溪镇的那天,晨光穿透晨雾时,他在镇外的老槐树下停住了脚步。枣红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他却抬手按住马鞍,目光越过薄雾,望向药膳坊的方向——那扇木门后,有他放不下的牵挂。
“你们留下。”萧九转身,对身后两个隐在树影里的暗卫低声吩咐。两人身着深色劲装,面容隐在斗笠阴影下,是他从京城带出来的亲信,跟随他多年,最是可靠。
“主子,您要去追查线索,身边需有人护卫。”其中一个暗卫低声劝阻,“青溪虽有风险,但有县令照拂,苏掌柜应能平安。”
“线索凶险,多你们两人不多,少你们两人不少。”萧九语气坚定,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里曾放着给苏清鸢的玉佩,如今空落落的,只剩布料的触感,“李嵩党羽未除,难保不会有人折返青溪找她麻烦。你们留下,一是护她周全,二是定期传信,告知她的近况。”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必现身,暗中观察即可。若遇可疑人物,先查背景,再做处置,别惊动她,也别暴露身份。”
暗卫知晓萧九的性子,不再多言,单膝跪地:“属下遵命,定护苏掌柜安全。”
萧九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青溪镇的方向,翻身上马,马鞭一扬,枣红马踏着晨雾远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
此后数月,萧九辗转于周边州县,追查“巫蛊案”线索——从县城药材铺的账本,到废弃寺庙的密信,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京城的权力漩涡,危险如影随形。有时深夜宿在破庙,他会借着微弱的油灯,翻看暗卫传来的信笺,那是他唯一能得知苏清鸢消息的渠道。
第一次传信是在他离开后半个月,信上写着:“苏掌柜按主子建议,与威远镖局签约,药材运输顺畅,药膳坊生意如常。苏公子(苏明)在私塾课业优异,无异常。”
萧九捏着信笺,指尖划过“生意如常”四字,脑海里浮现出苏清鸢在前店招呼客人的模样——她总是笑着,眉眼弯弯,连算账目时都带着股温和的认真。他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将信笺小心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
第二次传信是在暴雨过后,信中提道:“青溪暴雨,山路塌方,苏掌柜遇药材短缺。后派人联系府城周伯昌,借水路运药,危机已解。期间无可疑人物出现,药膳坊客源稳定。”
看到“药材短缺”时,萧九的心猛地一紧,指尖攥得信笺发皱,直到看到“危机已解”,才缓缓松了口气。他能想象出她焦虑的模样——定是皱着眉,却不慌不忙,像当初面对黑衣人时那样,冷静地想办法。他忍不住失笑,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却又控制不住地牵挂。
后来的信笺内容越来越日常:“苏掌柜改良药膳包装,蜂蜡油纸受客人喜欢,订单多了三成”“苏公子生日,苏掌柜亲自做了长寿面,一家人很是热闹”“镇上庙会,苏掌柜带弟妹去逛,买了糖画和纸鸢”。
每次收到信,萧九都会找个安静的角落,逐字逐句地读,连“苏掌柜今日给伙计们做了桂花糕”这样的小事,都能让他嘴角上扬。暗卫的文字简练,却总能精准捕捉到苏清鸢的生活细节,仿佛他从未离开青溪,还能看到她的日常。
有时追查线索受挫,或是遭遇追杀,他会在深夜里摸出这些信笺,借着月光翻看。纸张上的字迹带着墨香,字里行间的“平安”二字,像是一剂良药,能抚平他满身的疲惫和戾气。
他开始在回信里,隐晦地提一些“注意防火”“天冷添衣”的叮嘱,让暗卫在传信时,不着痕迹地透露给苏清鸢——不是以他的名义,而是以“老客户的提醒”或是“镖局的建议”,他怕自己的名字会让她想起危险,更怕这份牵挂会成为她的负担。
暗卫曾在信中提过:“苏掌柜偶尔会独自坐在后院,看着竹椅发呆,似有心事。”萧九看到这句话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知道,她或许在想他,或许在担心他的安危,就像他牵挂她一样。
那天夜里,他坐在油灯下,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从京城的槐花,到江南的烟雨,却在写完后又付之一炬——他不能给她明确的归期,也不能让她卷入更多危险,与其让她空等,不如只留一份“平安”的念想。
此后,他依旧会定期收到暗卫的信,依旧会在深夜里翻看,依旧会牵挂那个在青溪镇经营药膳坊的女子。线索追查得越深入,他就越渴望早日查清真相,早日结束这场纷争——不是为了京城的权力,而是为了能早日回到青溪,回到那个有她的、安稳的小院,再喝一碗她亲手熬制的莲子百合粥。
信笺在他手中渐渐积攒了厚厚一叠,每一张都写满了“平安”,也写满了他无法言说的思念。他知道,只要暗卫的信还在来,只要苏清鸢还平安,他就有继续追查下去的勇气,也有等待下去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