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的叫声渐渐歇了,院角那丛新栽的薄荷冒出嫩绿的芽尖,风一吹,带着淡淡的清凉。苏清鸢指尖拂过叶片,目光却不自觉飘向村外——云来客栈的方向隐在薄雾里,像一头蛰伏的兽,让人心里发沉。
“清鸢,”林氏端着刚蒸好的红薯走出屋,见女儿望着远处出神,忍不住轻声道,“钱东家已经被带走了,村里也没人敢说闲话了,你也该松口气了。”
苏清鸢回过神,接过温热的红薯,外皮烫得指尖发麻,心里却清明:“娘,钱东家只是小麻烦。您还记得上次我去镇上,遇到的那个戴玉扳指的男人吗?”
林氏脸色微变,那回苏清鸢回来提过一嘴,说那人眼神不对劲,当时她只当是女儿多心,如今听女儿再提起,才觉出几分后怕:“你是说……那人还在盯着咱们?”
“不仅盯着,”苏清鸢咬了口红薯,甜香在嘴里散开,语气却冷了几分,“上次我送药材去仁心堂,远远看见他进了云来客栈,身边跟着的人,手上有刀疤——和之前偷偷摸进咱们药材地的人,手法有点像。”
这话让林氏手里的红薯差点掉在地上:“那……那咱们要不要去告诉里正?或者再去县衙报官?”
“报官没用。”苏清鸢摇了摇头,“咱们没证据,空口说白话,县衙只会当咱们胡搅蛮缠。而且那人行事谨慎,连面都没露过,就算报官,也抓不到人。”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明宇背着书包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雀跃,又有几分紧张:“姐!今天先生夸我背书快,还赏了我一块糖!不过……放学的时候,有个不认识的人跟在我后面,走了半里地才走。”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沉,放下红薯就抓住明宇的胳膊:“那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个子很高,穿灰布衫,戴着草帽,看不清脸。”明宇回忆着,“他没说话,就一直跟着,我跑了几步,回头看他就停在原地了。”
林氏吓得声音都抖了:“这可怎么办?明宇还在上学,要是被人盯上……”
“娘别急,”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明天起,我送明宇去学堂,放学也去接。另外,咱们得把院子的篱笆再扎高些,晚上把大门闩紧,来福也得拴在院门口。”
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暗处的人既然敢跟踪明宇,就是在试探她的底线,下一步说不定会有更狠的招数。
第二天一早,苏清鸢送明宇去学堂,特意绕了条远路,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身后。果然,走到村西的老槐树下时,她瞥见一道灰影闪进了树林——和明宇说的那人打扮一模一样。
苏清鸢没声张,只把明宇送到学堂门口,低声嘱咐:“放学别乱跑,我准时来接你。”明宇懂事地点点头,攥着书包带跑进了学堂。
转身往回走时,那道灰影又跟了上来。苏清鸢脚步不停,心里快速盘算:直接跟他对峙没用,反而会打草惊蛇;要是引去人多的地方,他肯定会跑。不如……去个能留下证据的地方。
她拐了个弯,往镇上的方向走。路过一片刚翻耕的田地时,故意放慢了脚步。泥土湿润,只要那人踩进来,就会留下脚印。
果然,灰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来。苏清鸢眼角瞥见他的鞋——是双旧的黑布鞋,鞋底有个破洞。她心里记下,突然加快脚步,往前面的茶摊跑。
茶摊老板是个热心人,苏清鸢常来买水。她跑到茶摊前,大声道:“王老板,给我装壶凉茶!刚才我好像看见有人跟着我,心里有点怕。”
王老板抬头一看,见苏清鸢脸色发白,赶紧往她身后望了望,却没看见人——那灰影早就躲进了路边的树林里。“姑娘别怕,”王老板递过凉茶,“这光天化日的,谁敢胡来?要是再看见,你就喊,我跟旁边的人帮你拦着!”
苏清鸢接过凉茶,道谢后慢慢往回走。这次,灰影没再跟来。她知道,那人是怕被人发现,暂时退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家,苏清鸢把自己关在屋里,拿出纸笔,凭着记忆画出那道灰影的身形、鞋子的样子,还有之前看到的刀疤。画完后,她仔细看了看,又叠好放进怀里——这或许就是日后找到那人的关键。
下午,她去接明宇放学,路过仁心堂时,特意进去跟周老郎中说了这事。周老郎中听后,眉头皱得紧紧的:“那戴玉扳指的人,我也见过几次,每次都是来买些名贵药材,出手很大方,但眼神总透着股邪气。你放心,以后你送药材来,我让伙计多留意着,要是看见那人,就赶紧告诉你。”
“多谢周伯。”苏清鸢心里暖了些,有周老郎中帮忙,至少多了个眼线。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
当天晚上,苏清鸢睡得正沉,突然被来福的狂叫声惊醒。她猛地坐起来,听见院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在撬门。
“娘!明宇!”苏清鸢抓起床头的剪刀,冲出门外。林氏和明宇也醒了,吓得缩在屋里。
来福拴在院门口,正对着大门狂吠,门外的黑影见屋里有动静,转身就跑。苏清鸢追到门口,只看见一道灰影消失在夜色里,地上留下一把撬门用的铁撬棍——和她之前画的那双黑布鞋的脚印,正好对上。
“是白天跟着我的那个人!”苏清鸢捡起铁撬棍,心里又惊又怒。对方竟然敢夜里上门撬门,这是越来越嚣张了!
林氏扶着门框,脸色惨白:“清鸢,这可怎么办啊?咱们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安生啊?”
苏清鸢握紧铁撬棍,指节泛白。她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守了。暗处的人既然已经出手,她必须主动反击,找出幕后的人,才能彻底解决麻烦。
她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一片漆黑。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既然对方想玩,那她就奉陪到底。只是这一次,她要把藏在暗处的人,一个个都揪出来。
第二天一早,苏清鸢拿着铁撬棍和画好的画像,再次去了镇上。这次,她没有去找里正的儿子,也没有去找“包打听”,而是径直走向了云来客栈。
她要亲自去看看,那间藏着秘密的客栈里,到底藏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