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会同驿的小院里刚洒过一层薄露,青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泽。苏清鸢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襟,准备前往慈宁宫为太后进行当日的针灸治疗,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陛下有旨,苏清鸢接旨——”
苏清鸢心中一凛,连忙快步走出院门,只见王德全身着簇新的宫装,手持明黄色的圣旨,身后跟着四名手持仪仗的太监,正神情肃穆地站在院门口。驿馆的主事与驿卒们也纷纷围拢过来,神色恭敬地等候在一旁,显然都知道这道圣旨的分量。
“民女苏清鸢,接陛下圣旨。”苏清鸢立刻屈膝跪地,双手放在额前,姿态标准而恭敬,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丝波澜——她虽知道皇帝可能会对自己有所封赏,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王德全展开圣旨,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青溪医者苏清鸢,医术精湛,心思缜密,以针灸汤药之法,治愈太后十余年头痛顽疾,解皇室之忧,显医者仁心。特封苏清鸢为太医院六品医正,主理太后后续调理事宜,兼掌太医院日常诊疗之责。赐黄金百两,锦缎二十匹,居太医院官舍。望其恪尽职守,尽心为皇室及百官诊治,不负朕之信任。钦此。”
“臣女苏清鸢,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清鸢恭敬地叩首,声音清晰而坚定,接过王德全递来的圣旨时,指尖触到那明黄色的绸缎,只觉一股沉甸甸的重量——这不仅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苏医正,恭喜了。”王德全脸上露出笑容,语气也比往日亲切了许多,“陛下特意吩咐,让咱家亲自来宣旨,可见对苏医正的重视。太医院的官舍已备好,您今日便可搬过去,日后在京城也算是有了安稳的住处。”
“多谢公公费心。”苏清鸢起身行礼,将圣旨小心翼翼地收好,心中却异常清醒——皇帝的封赏虽好,太医院却并非易与之地,那些出身世家、有着科举功名的老御医们,绝不会轻易接纳一个毫无背景的民间女子,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平静。
果然,圣旨下达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太医院,整个太医院瞬间陷入一片哗然。太医院的议事堂内,几名老御医围坐在一起,脸色都十分难看,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简直是胡闹!”李御医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杯沿,“一个连科举功名都没有的农家女,仅凭治好太后的头痛,就一跃成为六品医正,还兼掌太医院日常诊疗,这让我们这些苦读医书、在太医院任职数十年的人颜面何在?”
“李院判说得对!”一名姓王的御医附和道,“太医院向来讲究出身与资历,苏清鸢既无世家背景,又无正规师承,不过是懂些民间偏方,凭什么能当六品医正?陛下这是被她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更可气的是,她还要主理太后后续的调理事宜!”另一名姓赵的御医咬牙切齿地说,“太后的病情本就该由太医院负责,如今却交给一个民间女子,这不是明摆着说我们太医院无能吗?”
几名老御医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言语中满是对苏清鸢的不满与轻视。他们大多出身医学世家,自幼苦读《黄帝内经》《本草纲目》等医书,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太医院,一步步从底层爬到如今的位置,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毫无背景的民间女子“踩”在头上。
就在这时,太医院的院丞推门走进来,神色严肃地看着众人:“都安静些!陛下的圣旨已下,岂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苏清鸢能治好太后的头痛,就说明她有真本事,你们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多向她学学,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院丞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李御医不服气地反驳,“太后的头痛不过是运气好,被她碰巧治好了,岂能因此就重用她?太医院是全国最高的医疗机构,若是让这样的人掌权,岂不是会让天下医者笑话?”
“运气?”院丞冷笑一声,“太后的头痛十余年,太医院的御医们用尽手段都没能治好,苏清鸢只用了半个月就缓解了大半,这若是运气,那你们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再说,太后早已发话,苏清鸢是她的救命恩人,谁要是敢为难苏清鸢,就是与她为敌。你们难道想抗旨不遵,惹太后生气吗?”
这话一出,议事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御医们虽然不满,却也知道太后的分量——太后深得皇帝敬重,若是得罪了太后,别说在太医院任职,恐怕连身家性命都难保。他们就算再不服苏清鸢,也不敢公然与太后和皇帝作对。
“可是院丞大人,让一个民间女子担任六品医正,掌日常诊疗,我们实在难以信服。”王御医不甘心地说,“日后若是她诊治失误,出了差错,谁来负责?”
“自然是她自己负责。”院丞语气平静地说,“陛下已赐她尚方宝剑,若她诊治失误,可先斩后奏。但若是你们故意刁难,干扰她的诊疗,一旦被陛下或太后知晓,后果你们自己承担。”
御医们闻言,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们知道,院丞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苏清鸢有皇帝和太后撑腰,他们就算再不满,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而此时的苏清鸢,刚将行李搬入太医院的官舍。官舍是一座小巧的院落,有正房三间、厢房两间,院中有一个小花园,种着牡丹与月季,环境清幽雅致,比会同驿的住处还要好上几分。
李嬷嬷特意赶来帮忙,看着收拾整齐的房间,笑着对苏清鸢说:“姑娘,如今你成了六品医正,在京城也算是有了身份地位,老奴真为你高兴。不过太医院的那些老御医,怕是不会轻易服你,你日后做事可得多加小心,凡事多留个心眼。”
苏清鸢点点头,眼神坚定:“嬷嬷放心,我明白。这六品医正的位置,不过是个开始,往后我会更加用心做事,用疗效证明自己,堵住那些悠悠众口。只要我能治好更多人的病,他们迟早会认可我的。”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花园,心中思绪万千。从青溪的农家女,到太医院的六品医正,她的人生轨迹因这次京城之行而彻底改变。但她知道,这并非终点,而是新的起点。太医院的复杂环境、御医们的质疑与刁难、皇室诊疗的重任,都在等着她去面对。
“娘,明轩,明玥,你们放心,我在京城一定会好好的,等我站稳脚跟,就接你们来京城团聚。”苏清鸢在心中默念,眼中闪过一丝思念,却更多的是坚定。
夕阳透过窗棂洒进来,为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苏清鸢拿起桌上的《黄帝内经》,认真研读起来——她知道,只有不断提升自己的医术,才能在太医院立足,才能不辜负皇帝与太后的信任,才能为自己、为家人,在京城闯出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而那些质疑与刁难,不过是她成长路上的垫脚石,只会让她更加坚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