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将时间和空间都彻底冻结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利维坦”这间充满了阴谋与权力的虚拟会议室。
在会议室中央那巨大的全息投影之上，那朵在东方大陆腹地的戈壁滩上缓缓升起的、充满了最原始的、毁灭性美感的灰色蘑菇云的影像，正在被系统一遍又一遍地、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谱分析模式，无情地、循环往复地重播着。
每一次，那拔地而起的尘埃巨柱，每一次，那遮天蔽日的恐怖伞盖，都像一柄无形的、由纯粹的恐惧所铸就的巨锤，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敲打在在座每一个成员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之上。
所有的成员，那些平日里在世界各地翻云覆覆雨、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国家经济命脉、一个地区地缘政治走向的、所谓的“地球掌控者”们，此刻，都像一群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灵魂的、中世纪教堂屋顶上的石像鬼一样，一动不动地、僵硬地，凝固在自己的王座之上。
他们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那运筹帷幄的从容，没有了那视苍生为刍狗的傲慢。只剩下一种表情——一种混合了极致的震惊、深深的恐惧、以及一种……从天堂瞬间坠入地狱的、巨大的荒谬感。
他们之前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阴谋、所有的愤怒和骄傲，在此刻，在那朵不断升腾、不断扩散的、代表着绝对力量的灰色蘑菇云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
渺小。
苍白。
以及，可笑至极。
他们恐惧的，并不仅仅是那一击所展现出的、堪比小型战术核武器的、毁天灭地的物理威力。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顶尖、最冷酷、最善于从蛛丝马迹中分析情报的阴谋家和权力掌控者，他们，比夏延山和克里imlin宫的将军们，看到了更多、也想得更深。
他们更恐惧的，是这一击背后，所冷静地、清晰地、条理分明地透露出的、那一条条足以让他们彻底绝望的、冰冷的信息：
第一，是无可辩驳的“精确性”，与随之而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全知”能力。
这一击，没有落在戈壁滩的任何一个随机地点。它精准无比地、如同外科手术般，命中了他们那支“衔尾蛇”精英小队，所遗弃的两辆特种越野车所在的区域。根据后续的光学影像分析，撞击点的中心，与那两辆车的直线距离，误差不超过十米！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对方，从始至终，就对他们那支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小队的行踪，了如指掌！他们自以为是的、完美的秘密渗透，在对方的眼中，不过是一场全程被高清摄像头所监控的、公开的、可笑的舞台表演！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第二，是匪夷所思的“无预警性”，与根本无法被抗衡的“不可防御性”。
这一击，不是从地面发射的，也不是从大气层内的任何飞行器上发射的。它是从三万六千公里高的、绝对真空的地球同步轨道上，以一种超越了他们现有所有科技理论的方式，直接“投掷”下来的。
没有任何传统的火箭发射预警，没有任何可以被捕捉的红外尾焰信号。当他们的预警系统，发现这个目标时，它已经进入了大气层，距离撞击，只剩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而它那超过二十马赫的恐怖速度，和那近乎垂直的、毁灭性的攻击角度，意味着这个世界上，任何现有的、甚至正在研发中的导弹防御体系，在它的面前，都如同孩童的玩具般脆弱、可笑。
这意味着，他们在世界各地，那些耗费了天文数字般的巨资、采用了最高级别的安保措施所建立起来的、他们自以为绝对安全的秘密基地、豪华庄园、甚至是他们那些作为权力象征的公司总部摩天大楼……
在这种神出鬼没的、无法被拦截的“天罚”武器面前，都如同……孩童在海边，用沙子堆起来的、不设防的、一冲就垮的城堡。
第三，也是最让他们感到灵魂战栗的，是对方在那一击之中，所展现出的、极致的“克制”，以及在这种克制背后，所透露出的、冰冷而无情的“规则”。
这一击，没有直接攻击龙国境外的任何一个目标，甚至，连他们那几个已经失联的、如同人间蒸发了的小队成员，对方都懒得去处理。它只是精准地、外科手术般地，销毁了那两辆可能会暴露他们技术来源的“物证”。
这种做法，清晰地表明，对方在刻意地、游刃有余地，遵守着某种大国之间心照不宣的“不首先攻击敌方本土”的潜规则。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最清晰、最残酷、最不容置疑的警告——
我，拥有随时随地，将你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连同你们的办公室、你们的豪宅、你们的地下掩体，一同从地球上抹去的能力。
我今天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仅仅是因为，我，暂时还想遵守这个“游戏”的规则。
生，或者死。予，或者夺。
只在我的一念之间。
“他……他能……”
一阵压抑的、仿佛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充满了恐惧的喃喃自语声，打破了会议室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说话的，是那个一向以强硬、嗜血着称的、被外界称为“疯狗”的退役将军，卡特。
此刻，这位曾经在战场上视人命如草芥的鹰派将军，那张由数据构成的虚拟面孔，已经煞白如纸，额头上，甚至渗出了清晰可见的、代表着极度恐惧的冷汗。
他想起了自己就在不久之前，还在这间会议室里，疯狂地叫嚣着，要动用战术核武器，去将那片戈壁滩，从地球上彻底抹平的言论。
一股发自灵魂最深处的、迟来的后怕，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看着屏幕上那朵灰色的蘑菇云，用一种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几乎不成句的声音，喃喃地说道：
“他……他能随时随地……杀了我们……我们……我们在座的……每……每一个人……”
“而我们甚至……甚至连他是谁……他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我们都……一无所知……”
作为这个秘密组织核心的、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格林，则想得更深，也……更加绝望。
他痛苦地、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他终于悲哀地、彻底地意识到，他们和那个神秘的对手，已经完全、彻底地，不在同一个维度上，进行这场所谓的“竞争”了。
他们，还在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是这个地球棋盘上的顶级棋手。他们还在玩着那些自以为高明的、大国博弈、金融战争、科技渗透的、古老的游戏。
而对方……
对方，早已经掀翻了棋盘，站在了棋盘之外的、浩瀚的太空中。
像一个真正的、冷酷无情的、俯瞰着人间的神只，手中，握着那代表着审判与毁灭的雷霆，用一种充满了怜悯和漠然的目光，俯视着他们这些……还在为了那些可笑的金钱、权力和利益，而汲汲营营、勾心斗角的……
蝼蚁。
就在这时，“影子”那沙哑的、充满了金属质感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声音，缓缓地、清晰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响了起来，为这场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会议，做出了最终的、不容置疑的总结：
“先生们，看来……”
“我们之前所有的、针对那个戈壁滩基地的、所有的行动计划，都需要……”
“……彻底地，永久地，推翻了。”
“因为，在我们找到能够有效地、百分之百地，抵御这种‘天罚’的方法之前……”
“任何，针对那个基地的、任何形式的物理性行动，都等同于……”
“……集体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