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隐秘尝试带来的痛苦如同附骨之疽,深深烙印在封野的每一寸血肉和神经里。白天的医疗帐篷如同一个嘈杂的蒸笼,伤员的呻吟、消毒水的刺鼻、林薇和护士匆匆的脚步声、以及帐篷外营地压抑的喧嚣,都成了加剧痛苦的催化剂。他躺在担架上,强迫自己像一具真正的重伤员那样保持静止,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紧闭眼睑下偶尔滚动的眼球,泄露着体内无休止的战争。
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吸气时,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试图安抚灼烧的内脏,却刺激得被能量冲突撕裂的经脉阵阵抽搐;呼气时,带着血腥味的灼热气息喷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的余烬都带出来。右臂冰封的寒气与胸腹间那股被暂时压制、却依旧蠢蠢欲动的灼热洪流,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痛苦疆界,而他的意识就是在这冰火炼狱中饱受煎熬的囚徒。
更可怕的是,手臂上那些细微的皲裂纹路,在白天的闷热和汗水的浸润下,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如同获得了养分的藤蔓,悄然蔓延、加深。灰白色的裂痕从左手小臂内侧扩散到了外侧,甚至延伸到了手背的指关节附近。皮肤异常干燥紧绷,仿佛覆盖了一层脆弱的、随时会碎裂的薄壳。每一次轻微的肢体活动,甚至只是肌肉的牵拉,都会让这些裂痕处传来清晰的、如同被细小火舌燎烤般的灼痛感。他必须时刻保持左臂的姿势,避免任何不必要的弯曲或伸展,这让他本就受限的行动更加僵硬。
林薇例行检查时,目光在他刻意平放、用薄毯边缘遮掩的左手小臂上停留了一瞬。封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但林薇并未多问,只是记录体温(依旧偏低)和检查了肋下那道愈合速度诡异的伤口(蓝金纹路更加清晰),眉头锁得更紧,眼神中的探究如同实质。
熬过了白天的喧嚣,夜晚的降临并未带来解脱,反而如同拉开了更残酷剧目的帷幕。
当帐篷内再次被伤员的鼾声和守夜护士轻微的呼吸声填满时,封野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再次将自己隐入最深的阴影。昨夜尝试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但体内那股灼热洪流更加狂暴的涌动,如同不断上涨的洪水,时刻威胁着要冲破晶丝构筑的堤坝。被动压制终非长久之计,他必须再次尝试理解、驯服这股力量,哪怕代价是更剧烈的痛苦。
这一次,他更加谨慎。意念不再是莽撞地刺探水晶核心,而是如同最轻柔的羽毛,缓缓沉入那片灼热的能量之海。他不再试图强行“引导”,而是尝试去“感知”,去理解这股灼热洪流的性质、流向和内在的节律。
“逆天而行……炼己身为刃……”晦涩的口诀在心间流淌。他试图将自己想象成一个熔炉,而那股灼热能量并非敌人,而是锻造自身的火焰。意念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丝从核心逸散出的灼热能量,如同捧着一颗滚烫的火种,试图将其纳入那由蓝金纹路构成的、相对“温和”的能量循环路径。
然而,这“火种”的暴烈远超想象!
就在意念包裹住它的瞬间,那丝能量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反噬!一股尖锐到极致的灼痛感瞬间刺穿意念,沿着手臂的蓝金纹路直冲而上!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强烈的恶心感和翻江倒海般的呕吐欲毫无征兆地从胃部深处猛烈爆发!
“唔……噗!”
封野根本来不及压制,身体猛地向前弓起,一口粘稠、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狂喷而出!污物溅落在身前的担架帆布和冰冷的地面上。
他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和内脏,带来叠加的痛苦。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吐出的污物上时,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咳嗽。
借着帐篷缝隙透入的惨淡月光,他看到自己吐出的并非普通的胃内容物。那是一种粘稠的、如同胶质般的暗绿色黏液,中间混杂着一些未消化的食物残渣和暗红色的血丝。最诡异的是,这些黏液在黑暗中,竟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幽绿色荧光!如同腐败沼泽中鬼火的光芒,在昏暗中幽幽闪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呕吐的欲望并未停止。封野死死捂住嘴,指甲深陷脸颊,强忍着第二波更猛烈的翻涌。胃部如同被一只灼热的手狠狠攥紧、搅动,痉挛带来的痛苦几乎让他昏厥。他蜷缩着身体,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剧烈地颤抖,汗水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滴落。
终于,在晶丝传递来的暖流持续安抚下,那股毁灭性的呕吐感和灼痛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封野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那股黏液特有的、难以形容的腐败甜腥味。他看着地上那滩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暗绿色污物,心中警铃大作。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必须立刻处理掉!
他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抓起旁边的破布,忍着强烈的恶心感,迅速而用力地将地上的污物擦拭干净,连同沾染的帆布一起,紧紧卷成一团,塞进了担架最下方不易察觉的角落。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回担架,心脏狂跳。
然而,身体的异变并未停止。呕吐带来的剧烈痉挛和能量冲击,仿佛彻底激活了皮肤下的某种崩解机制。他感到不仅仅是手臂,连脖颈侧面、锁骨下方,甚至脸颊靠近耳根的地方,都开始传来熟悉的、细微的刺痛和紧绷感!
他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沉。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同样出现了那种灰白色的、蛛网般的细微皲裂!范围比手臂上更大,裂痕也更深了一些!灼痛感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持续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不仅如此,一种全新的、更加诡异的感知能力,如同被强行开启的闸门,涌入他的意识。
当他喘息着,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帐篷角落堆放的一个铅皮箱子(用来存放少量放射性药品)时,一种强烈的、如同无数烧红钢针扎刺太阳穴的尖锐痛感毫无征兆地袭来!同时,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和排斥感油然而生,仿佛那箱子散发着世间最污秽的气息!他猛地移开视线,痛感才稍有缓解。
他再次尝试看向帐篷支撑柱上一块锈蚀严重的钢板,同样有类似的、稍弱一些的刺痛和排斥感传来。这种感知并非视觉,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环境中特定“污染源”——尤其是蕴含辐射或特殊能量残留的物质——产生的痛苦共鸣!
身体的皲裂在蔓延,痛苦在加剧,还出现了诡异的呕吐和感知异变……每一次尝试靠近那力量,代价都惨烈得超乎想象。封野躺在冰冷的担架上,看着帐篷顶摇晃的光影,感受着皮肤上不断传来的细微灼痛和体内蛰伏的狂暴能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必须更加小心地隐藏这些异常,在找到真正掌控力量的方法之前,任何暴露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