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房内的日子,因花月影的存在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情,却也因杨莲亭那日益炽盛的妒火,而暗流汹涌。东方不败似乎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知音\"相伴中,对教务越发疏懒,大多交由杨莲亭处理,自己则更愿与花月影探讨武学至理,或是单纯地享受她在身旁的宁静。
这一日,东方不败被杨莲亭以\"关乎神教根基\"的紧急事务请去前殿商议。花月影独自留在绣房中,翻阅着一本记载奇花异草的古籍。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血色长裙愈发显得妖异。
忽然,她翻阅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灵识之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黑木崖整体魔教气息格格不入的波动。那波动隐晦而古老,带着一股被压抑已久的暴戾与怨恨,正从黑木崖深处某个隐秘的所在隐隐传来,并且……似乎在与崖外某个方向进行着极其谨慎的感应。
任我行!
花月影立刻辨认出了这股气息的源头。虽然被重重禁制封锁,但那独属于吸星大法的霸道与疯狂,依旧如同黑暗中潜伏的凶兽喘息,难以完全掩盖。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几乎在同时,她感知到另一股熟悉的气息——向问天!他正伪装成普通教众,借着巡逻的掩护,悄然靠近那处隐秘的所在,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动作极其小心,却瞒不过花月影那远超常人的灵识。
叛象已生!任我行的旧部,果然从未放弃!他们正在暗中联络,图谋不轨!
花月影合上书卷,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前殿的方向,东方不败的气息平稳,似乎并未察觉到此地的暗涌。而杨莲亭的气息……花月影微微蹙眉,她感觉到杨莲亭此刻虽在前殿,但其心神似乎并不完全在所谓的\"紧急事务\"上,反而有种刻意的……拖延与遮掩?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杨莲亭是否也察觉到了什么?甚至……他是否在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以他对权势的贪婪与对东方不败性情的了解,若想借刀杀人,或是为自己谋取更大利益,暗中与任我行旧部有所勾连,也并非不可能!
必须立刻提醒东方!
她不再犹豫,身形一闪,已如一道红色轻烟般掠出绣房,朝着前殿方向而去。沿途守卫见到是她,皆知她是教主极为看重之人,不敢阻拦。
前殿之中,东方不败正慵懒地倚在教主宝座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听着台下杨莲亭絮絮叨叨地汇报着一些看似紧要、实则琐碎的教务,眉宇间已显不耐。
\"……江南分坛上月的供奉少了三成,说是遭了水患……关外马场……\"
\"够了。\"东方不败淡淡打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悦,\"这些小事,你自己处置便是,何须来烦本座?\" 他的目光掠过杨莲亭,下意识地望向殿外,似乎在寻找那抹能让他心安的红色身影。
就在这时,花月影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月影?\"东方不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不易察觉的欣喜,她很少主动来前殿。
杨莲亭见到花月影,眼底迅速掠过一丝阴鸷,但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月姑娘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需要?\"
花月影没有理会杨莲亭,径直走到殿中,看向东方不败,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凝重:\"东方,我感知到崖底禁地有异动,气息古老暴戾,似与外界有所勾连。\"
她的话音刚落,杨莲亭的脸色几不可察地一变,随即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教主明鉴!禁地有任我行那老贼被囚,有些许气息泄露实属正常。属下早已加派人手看管,绝无疏漏!月姑娘想必是……是感知有误?或是被崖下血煞之气影响了灵觉?\"
他话语看似恭敬,却暗指花月影身份可疑、灵觉不可信,甚至可能是在挑拨离间。
东方不败闻言,微微挑眉,看向花月影的目光中带着询问,却也有一丝被杨莲亭话语影响的疑虑。他生性多疑,对于超出理解范围的事物,本能地会抱有警惕。更何况,他深知任我行被自己的葵花针法制住,又有重重机关,岂是那么容易能与外界联络的?
花月影看到东方不败眼中的那丝疑虑,心中微微一沉。她知道,仅凭自己一面之词,难以取信。而杨莲亭的刻意引导,更是恶毒。
\"并非感知有误。\"花月影迎上东方不败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那气息虽被压制,但其躁动与对外感应绝非寻常。向问天方才亦在附近出现,形迹可疑。东方,不可不防。\"
\"向问天?\"东方不败眉头蹙起,看向杨莲亭,\"他今日不是在山西分坛巡查么?\"
杨莲亭连忙道:\"回教主,向旗主确在山西。月姑娘或许是看错了?或是……有人假扮?\" 他应对得滴水不漏,反而将问题引向了更深的迷雾。
东方不败看着台下两人,一个是他视若知音、却来历成谜的女子,一个是跟随他多年、看似忠心耿耿的属下。自负与多疑在他心中激烈交战。他更愿意相信花月影,但杨莲亭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而且……承认任我行可能脱困或与外界勾结,无异于承认自己统治下的黑木崖出现了重大纰漏,这是他骄傲的内心所不能接受的。
最终,那根植于心底的自负占据了上风。
他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慵懒与不容置疑:\"罢了。莲亭,禁地之事,你再细细排查一遍,若有疏漏,提头来见。月影,你多虑了,有本座在,黑木崖固若金汤。任我行?不过冢中枯骨而已。\"
他站起身,走到花月影面前,无视了还躬着身的杨莲亭,伸手轻轻拂过她鬓边如花瓣般的纹路,柔声道:\"这些琐事不必烦心,陪本座回去可好?新得了一匹鲛绡,色泽极衬你。\"
花月影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温柔与不容置疑的强势,知道再劝无益。她心中叹息,叛象已生,祸根深种,而他的自负,将成为催命符。
她点了点头,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
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杨莲亭缓缓直起身,低垂的脸上,那抹来不及完全收敛的、计谋得逞的阴冷笑容。
回到绣房,东方不败果然兴致勃勃地拿出那匹流光溢彩的鲛绡,在她身上比划着。似乎完全将方才殿中的警示抛在了脑后。
花月影心中忧虑更甚。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妖异、强大却如同走在悬崖边缘的男子,一种想要将他从既定命运中拉回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强烈。
\"东方。\"她忽然轻声唤他。
\"嗯?\"东方不败抬起头,对上她异常认真的眼眸。
\"无论发生什么,\"花月影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会在你身边。\"
东方不败微微一怔,随即,那总是带着几分阴戾与漠然的眸子里,仿佛有冰雪消融,漾开一片真实的暖意与动容。他放下鲛绡,伸手捧住她的脸,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得你此言,胜过世间万千。\"他低语,声音沙哑而深情。
他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花月影没有闪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靠近。
下一刻,一个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与极致占有欲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冰冷与温热交织,妖异与疯狂共鸣。
这个吻,无关风月,更像是在这危机四伏的绝境中,两个孤独灵魂的相互确认与依偎。
然而,在旖旎与温情之下,叛乱的阴影,已如浓墨般,悄然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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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