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屋顶茅草的缝隙,斑驳地照在李浩轩的脸上。
他睁开眼,没有闻到熟悉的霉味,也没有感觉到漏风的凉意。
身下是柔软的新棉被,鼻尖是淡淡的青草和阳光混合的气息。他侧过头,看到妹妹李悦睡得正香,小脸上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
这里,是他们的家。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让李浩轩的心脏瞬间被一种温热的情绪填满。他小心翼翼地起床,没有惊动妹妹。
他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空间。墙壁虽然斑驳,但严丝合缝。屋顶虽然简陋,但厚实可靠。昨天吃剩的碗筷还放在桌上,提醒着他那顿丰盛的晚餐。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又那么踏实。
他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屋子。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想要把一个地方变得干净整洁。
李悦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哥哥在认真扫地的背影。她揉了揉眼睛,也赶紧下床,拿起抹布,学着哥哥的样子,擦拭着那张唯一的旧木桌。
兄妹俩谁也没有说话,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在流淌。他们在打理的,不仅仅是一间屋子,更是自己亲手筑起的尊严。
当屋子里外都焕然一新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咕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李悦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李浩轩的肚子也应景地叫了起来。
昨晚的红烧肉和鸡蛋羹带来的满足感早已消失,饥饿感重新占领了高地。
房子修好了,可今天的饭在哪里?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问题。
“哥,我们……怎么办?”李悦的声音有些发慌。好日子才过了一天,难道又要回到原点?
李浩轩沉默了。他看着自己这双布满老茧和划痕的手。这双手能和泥,能修墙,能盖顶,难道还换不来一顿饭吗?
“走,去找她。”李浩轩下定了决心。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林晚晴。
兄妹俩锁好门——这是他们第一次有了需要“锁”的概念——然后朝着村东头的蘑菇大棚工地走去。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了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几十个村民正在搭建棚架,陈书记拿着个大喇叭在指挥,而林晚晴,正站在一块高地上,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讨论着图纸上的东西。
她神情专注,姿态从容,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
李浩轩和李悦站在人群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那个女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他们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在旁边默默地等着。
过了许久,林晚晴才结束了谈话。她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孩子。
她走了过来,目光在他们干净的衣服和脸上扫过,最后停在李浩轩身上。
“有事?”
“我们……”李浩轩鼓起勇气,迎上她的目光,“房子修好了。我们想……找活干。”
他没有说“要饭吃”,而是说“找活干”。
这是他这几天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林晚晴的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淡。
“哦?你们会干什么?”她问道。
“我们会运土,会和泥,会……会修房子。”李浩-轩把他们仅有的技能都报了出来。
“这里不需要。”林晚晴摇了摇头,指着那些正在搭建的大棚,“这些是技术活,你们干不了。”
兄妹俩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那……”李浩轩的喉咙有些发干,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林晚晴看着他们,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倒是有个新活计,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干。”
希望再次燃起,兄妹俩的眼睛瞬间亮了。
“我们愿意!”
林晚晴带着他们,走到一处堆放着黑色废料的角落。那是一种混合着泥土和草屑的东西,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些是培育过蘑菇后废弃的菌包。对别人来说是垃圾,但对我来说,是宝贝。”
她蹲下身,从废料里翻出几条正在蠕动的红色小虫。
“这是蚯蚓。”
李悦吓得后退了一步,李浩轩却好奇地看着。
“这些废菌包是最好的蚯蚓饲料。我要办一个养鸡场,需要大量的蚯蚓作为饲料。城里的渔具店,也高价收购这东西。”林晚晴站起身,看着两个孩子,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我的活,就是养蚯蚓。我给你们提供场地,提供这些废菌包。你们自己搭建养殖床,自己养。养出来的蚯蚓,我按市价收购。养得多,挣得多。养不出来,或者养死了,那你们就自己饿肚子。”
这番话,让兄妹俩都愣住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出卖力气换饭吃了。这听起来,更像是一门……生意?
“你们的房子旁边,不是还有一块空地吗?正好可以用上。”林晚晴继续说道,“我可以先预支你们三天的口粮。三天之后,你们就得靠自己养的蚯蚓来换饭吃。”
“怎么样,这活,接不接?”
李浩轩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养蚯蚓,他完全不懂。这比修房子听起来要复杂得多。但是,他也听懂了另一层意思。
如果干好了,他们就再也不用每天愁下一顿饭在哪里了。他们可以靠自己,挣钱,买米,买面,甚至……买肉。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哥……”李悦有些害怕,扯了扯他的衣角。那些蠕动的虫子让她头皮发麻。
李浩轩回头,看着妹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别怕。有我。”
林晚晴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耿师傅会做养殖床的木箱,你们可以去请教他。至于怎么养……自己想办法。可以去镇上的书店翻翻书,也可以问问村里有经验的老人。”
“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回了工地,仿佛只是安排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浩轩和李悦站在原地,面前是一座“垃圾山”,身后,却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兄妹俩没有犹豫,立刻转身,再次跑向了耿老头的家。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说明来意后,正在喝茶的耿老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养蚯蚓?林丫头还真能折腾。”他嘀咕了一句,浑浊的眼睛却在李浩轩身上来回打量,“行啊,小子,有股不服输的劲。做木箱的活不难,我教你们。不过,我的工钱……”
“耿爷爷,我们现在没钱。”李浩轩老老实实地回答,“等我们养出蚯蚓,卖了钱,第一时间就给您。”
“空手套白狼啊。”耿老头咂了咂嘴,却没生气,反而笑了,“行,老头子我就信你一次。跟我来吧。”
新的挑战,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兄妹俩的生活,被木箱和蚯蚓填满。
在耿老头的指导下,他们学会了使用锯子和锤子,用那些修房子剩下的边角料,笨拙地敲敲打打,做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箱。
然后,他们用小推车,一趟一趟地把那些废弃的菌包运回自己的“家”,铺在木箱里,再小心翼翼地把林晚晴给他们的“种苗”——一小桶蚯蚓,放了进去。
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些宝贝蚯蚓。保持湿度,防止暴晒。他们把从书上看来,从别人那听来的所有方法,都用在了这几个木箱上。
三天预支的口粮,很快就吃完了。
第四天清晨,兄-妹俩的肚子又开始叫了。
他们没有去找林晚晴,而是拿着一个小桶和一个小铲子,来到了养殖床边。
李浩轩深吸一口气,用铲子,轻轻地挖开了一小块黑色的土壤。
土壤下,密密麻麻的红色身影,正在充满活力地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