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艇“星梭”号如同一枚沉默的梭子,悄无声息地滑行在星海之中。磐石负责操控这艘结合了守密人遗留技术与微光之民工艺的小艇,他将引擎输出压到最低,依靠星体引力和惯性航行,尽可能减少能量信号外泄。汐坐在副驾驶位,双眸紧闭,精神力如同最精细的雷达网,以侦察艇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捕捉着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或空间褶皱。叶则站在舱室后方,双手轻按在舱壁上,通过特制的生物接口,将自身的自然感知与飞船外壳相连,如同给飞船覆盖了一层活性的感知皮肤。
越是靠近“寂静虚空”标注的边界,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原本璀璨的星辰逐渐稀疏、黯淡,仿佛被无形的幕布所遮挡。空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洁净感”,连最细微的星际尘埃都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真空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旷”。光线在这里传播似乎都变得迟滞,星光被拉长成惨淡的丝线。
“我们已经进入‘寂静虚空’的引力影响区了。”汐的声音直接在磐石和叶的意识中响起,空灵而凝重,“空间结构开始出现轻微畸变,常规物理法则的常数有波动迹象。”
磐石盯着舷窗外那片越来越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黑暗,啐了一口:“妈的,这地方真邪门,感觉像是钻进了什么巨兽的嗓子眼。”
叶的眉头紧锁:“自然的气息……完全消失了。这里是一片‘死’域,连量子层面的涨落都似乎被压制了。黑狱真的在这种地方搞建设?”
就在这时,汐的精神力场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脉冲!脉冲的来源并非前方的寂静虚空深处,而是侧方一片漂浮着巨大星舰残骸的密集区域——那里是上古战场的遗迹带,如同宇宙的坟场。
“三点钟方向,残骸带边缘,有异常能量信号!非常微弱,但重复出现,有规律!”汐立刻示警。
磐石立刻调整航向,“星梭”号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残骸带。这里如同迷宫,巨大的金属骨架、破碎的引擎、冻结的尸骸无声地漂浮着,诉说着远古战争的惨烈。他们小心翼翼地穿梭其间,避开那些可能触发连锁反应的不稳定结构。
随着距离拉近,那能量脉冲的来源逐渐清晰。那并非黑狱的造物,而是一个……依附在一块巨大残骸背阴面、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极其简陋的生存据点!
几间由破损舰船外壳拼凑而成的简陋棚屋,一个依靠残存反应堆供能的、光芒黯淡的生态圆顶(里面似乎种植着一些发出幽蓝微光的苔藓类植物),还有一些利用太阳能板(在这里效率极低)和不知名能源的简陋设备。整个据点规模很小,看起来岌岌可危,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死寂所吞噬。
“是幸存者?在这种地方?”磐石难以置信。
“能量信号来自他们的维生系统和……某种通讯尝试?”汐仔细分辨着,“很古老的加密模式,但似乎在持续向外发送着微弱的求救或联络信号。”
叶通过飞船的感知,也确认了据点内有微弱的生命反应,数量不多,大概十几人,生命体征都很微弱。“他们……很虚弱,像是在这里苟延残喘了很久。”
正当他们犹豫是否要接触时,据点内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或许是“星梭”号不可避免的微弱引力扰动或汐的精神力扫描),一道微弱的探照灯光束扫了过来,在“星梭”号外壳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熄灭。紧接着,据点唯一的出口——一个气密闸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厚重、破旧防护服的身影,推着一辆小型载具,摇摇晃晃地飘了出来,手中举着一个不断闪烁的、似乎是表示和平或求助的灯牌。
“他们发现我们了,而且……似乎在求助?”磐石看向汐和叶。
“风险未知,但或许能获得关于这片区域的情报。”汐分析道,“他们的生存本身就是个奇迹,一定知道些什么。”
叶也表示同意:“他们的生命波动很平和,没有敌意,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希望。”
“星梭”号缓缓靠近,保持安全距离。磐石通过外部扬声器,用宇宙中较通用的几种联络信号尝试沟通。
起初,对方似乎听不懂,显得有些慌乱。但很快,对方防护服头盔下的面罩亮起,显示出一串古老的守密人文字符号——正是星语石板上出现过的那种!
“他们是守密人后裔!‘遗民’!”叶惊呼。
磐石立刻尝试用微光之民教导的几个简单守密人词汇回应。这一下,对方明显激动起来,手舞足蹈,指向据点内部,又指向远处的寂静虚空,似乎在急切地表达着什么。
经过一番艰难的手势和简单符号交流,结合汐对对方微弱精神波动的解读,他们大致明白了:这群自称“虚空遗民”的守密人后裔,是在很久以前的灾难中,侥幸躲入这片残骸带幸存下来的。他们世代居住于此,依靠收集残骸中的资源和种植特殊苔藓维生,几乎与外界隔绝。他们一直在尝试向外发送信号,但能量有限,信号微弱。
而最近,他们也察觉到了寂静虚空的异常“呼吸”和黑狱在更深处活动的迹象(他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观察),这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认出“星梭”号上有守密人相关技术的气息,因此冒险现身求助。
“带他们的代表上船谈。”磐石做出了决定。小心地将那名出来的遗民代表通过气密通道接入了“星梭”号。
脱下厚重的防护服,露出的是一个面容憔悴、但眼神中透着坚韧的中年男子。他自称“卡伦”,是这群遗民的首领。他会一些断断续续的古代通用语,结合手势和汐的精神沟通,交流得以进行。
卡伦证实了艾莉亚的部分说法,他们的先祖确实是在一场被称为“大归档”的灾难中逃难至此。他们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在这片残骸带的最深处,隐藏着一个古老的守密人避难所遗迹,里面可能保存着一些关于“星火”和上古历史的珍贵资料,甚至可能……有关于“虚空结晶”形成线索的记载!
“但那里……很危险……”卡伦脸上露出恐惧,“有……上古战争留下的……自动防御系统……还有……空间陷阱……我们……从未敢深入……”
同时,卡伦提供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情报:他们曾观察到,黑狱的工程舰只在寂静虚空边缘一个特定的坐标点活动频繁,似乎在建造一个巨大的、类似“井架”的结构,不断向虚空中投射某种能量束。那个坐标点,恰好位于一片极不稳定的空间褶皱附近,偶尔会有细微的、非黑狱的、带着冰冷气息的能量碎片从虚空中溅射出来!
“难道……黑狱是在那里……试图‘打捞’寂静虚空里面的东西?”汐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就在此时,叶突然身体一震,他通过飞船的感知,指向舷窗外寂静虚空的方向:“你们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中,靠近黑狱活动坐标点的区域,空间突然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紧接着,一道细微的、却带着无法形容的古老与冰冷气息的惨白色裂隙,无声无息地绽开,又瞬间弥合!就在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掠过!
“虚空……真的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磐石倒吸一口凉气。
卡伦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喃喃道:“它们……它们真的……在唤醒‘归档者’……”
侦察小队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盟友和关键情报,但也亲眼目睹了更加骇人的景象。黑狱的计划,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疯狂和危险!
“必须立刻把情报送回去!”汐果断说道。
“星梭”号不敢久留,在卡伦指引下,记录了古老避难所遗迹的大致方位和黑狱“井架”的坐标后,迅速撤离了这片死亡空域,向着微光平原的方向全速返航。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道惨白色的裂隙再次于虚空中悄然浮现,这一次,裂隙中似乎有一只……完全由冰冷规则构成的、巨大的“眼睛”,冷漠地“瞥”了一眼侦察艇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