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天真人的声音如同实质的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那笼罩涧口的“万兽困神阵”光幕应声破碎,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前一刻还嚣张不可一世的熊猛,此刻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色煞白,连同他带来的那些弟子,全都噤若寒蝉,慌忙退到两侧,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
流云梭内,众人也是神色骤变。化神期大能的威压,如同整个天地倾覆而下,让人心生渺小与无力之感。冰云长老周身冰蓝色灵光自动护体,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她没想到,裂天真人竟然会亲自前来,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出场。
唯有张伟,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眼神迅速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锐利。他体内的混沌之种和那缕秩序印记,在化神威压下微微震颤,但并非完全是恐惧,更像是一种……对同等级别规则力量的感应与警惕。
“看来,熊猛唱的这出‘请君入瓮’,不过是开胃小菜。”张伟低声对冰云说道,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正主,现在才露面。”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示意操控流云梭的弟子:“稳住飞舟,我们过去。”
流云梭缓缓启动,在无数道或敬畏、或恐惧、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平稳地飞向那条灰雾分开的通道,最终悬停在古老祭坛前方。
离得近了,张伟才看清裂天真人的样貌。他身形极为魁梧,即使盘坐也如一座小山,面容粗犷,带着兽修特有的野性,但一双眼睛却并非想象中的狂野暴戾,反而深陷在眉骨之下,眼神深邃,甚至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压抑。他周身气息如渊似海,但张伟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磅礴的气息深处,似乎缠绕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周围蛮荒古老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与僵硬。
“晚辈张伟(冰云),见过裂天宗主。”张伟与冰云走出流云梭,凌空而立,不卑不亢地行礼。
裂天真人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尤其是在张伟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本质。张伟感到体内的异种规则一阵躁动,仿佛被天敌盯上,但他强行稳住,以混沌之种的包容特性将其掩盖。
“熊猛鲁莽,惊扰了贵客,本座自会惩戒。”裂天真人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合作之事,依旧作数。五五分成,探索期间指挥权归你,本座认可。”
此言一出,不仅熊猛等人目瞪口呆,连张伟身后青云宗几人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位化神大能,宗门之主,竟然如此轻易地对一个金丹后辈(张伟表面修为)低头?这不合常理!
张伟心中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裂天真人越是表现得“通情达理”,背后所图恐怕越大。
“宗主深明大义,晚辈佩服。”张伟面上不动声色,“不知宗主亲自在此等候,有何指教?”
裂天真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一只手。随着他的动作,祭坛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股更加强大而诡异的力场弥漫开来。他指向祭坛后方那深不见底、弥漫着更浓郁灰雾和空间波动裂隙的“坠鹰涧”深处。
“冰凰遗骸,就在里面。”裂天真人缓缓道,“但入口处的禁制,并非寻常阵法,而是……规则层面的排斥。”
他目光转向冰云:“非身具纯净冰凰血脉者,无法引动,更无法进入。强行闯入,只会引发规则反噬,形神俱灭。这也是本座为何需要与你们合作的根本原因。”
冰云感应着涧口深处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同源召唤与巨大的危险预感,微微颔首:“我能感觉到。”
裂天真人又将目光移回张伟身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仅仅是引动入口还不够。遗骸所在的核心区域,存在着更麻烦的东西。本座需要你的……‘能力’。”
“我的能力?”张伟心中一动。
“不错。”裂天真人身体微微前倾,那压抑的疲惫感似乎更重了一分,“本座能感觉到,你身上缠绕着多种迥异的规则之力,甚至包括……一些本不该存在于这片天地的东西。混乱,秩序,星辰……很奇特的存在。”
张伟心头巨震!裂天竟然能模糊感知到他体内规则冲突的底细?!
“冰凰遗骸外围,盘踞着一种‘噬法幽魂’,”裂天真人继续道,语气凝重,“它们无形无质,专噬灵力与神念,寻常法术法宝对其效果甚微。但它们对‘规则’本身,尤其是混乱与秩序的碰撞,极为敏感,甚至会主动避开……或者说,被其吸引、湮灭。”
张伟瞬间明白了裂天的意图!他是想利用自己体内不稳定的规则冲突,作为吸引乃至清除“噬法幽魂”的“诱饵”和“炸弹”!这简直是把他在往火坑里推!
“宗主倒是打得好算盘。”张伟冷笑一声,“让我以身犯险,为你们开路?”
“非也。”裂天真人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无奈的苦涩,“非是为你,也非完全为我。而是为了……挣脱。”
他话音未落,猛地扯开了胸前衣襟!
只见在他古铜色的、肌肉虬结的胸膛之上,并非血肉,而是数道闪烁着银灰色冰冷光泽、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深深嵌入他心脏与神魂本源的——规则锁链!
那锁链的材质与气息,与张伟在星域裂痕深处见过的、“园丁”系统所化的锁链,同出一源!只是更加凝实,更加恶毒,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裂天真人的生命核心之上!
“这是……?!”冰云失声惊呼,她从那锁链上感受到了绝对的秩序、冰冷的控制,以及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剥夺感。
张伟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点!果然是“园丁”!
裂天真人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与愤怒:“此物缠身近百载,如跗骨之蛆,吞噬吾之修为,扭曲吾之意志,欲将吾化为只知遵循其‘秩序’的傀儡!冰凰遗骸蕴含的极致冰寒与生命本源,是唯一可能冻结乃至崩碎这锁链的希望!但外围的‘噬法幽魂’受此锁链气息吸引,盘踞不散,吾无法靠近……”
他死死盯着张伟,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与最后一丝希望:“你的混乱规则,是吸引幽魂的明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该死‘秩序’的挑衅!助我,亦是助你己身!你体内那东西,与这锁链,来自同一源头,不是吗?!”
轰!
裂天真人的话,如同惊雷在张伟脑海中炸响!
“园丁”不仅是在星域外围收割,它的触手,早已深入到了修仙界内部,甚至开始侵蚀化神大能!裂天是被控制的受害者,也是反抗者!而自己,因为身负混沌之种和异种规则,竟然成了他眼中破局的关键!
合作的性质,在这一刻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从单纯的寻宝利益之争,变成了面对共同神秘强敌的临时同盟!
张伟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裂天话语的真实性,以及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与……机遇。
“我可以帮你。”张伟缓缓开口,眼神锐利如刀,“但合作条件,需要变更。”
“你说。”裂天真人紧紧盯着他。
“第一,冰凰遗骸,若有本源精血,优先满足冰云需求。第二,探索过程中,若获得与这‘锁链’及其背后存在相关的任何信息,共享。第三,”张伟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若成功,你,万兽山宗,需与我‘伟业集团’,缔结永久攻守同盟,共同应对……来自‘秩序’的威胁!”
裂天真人闻言,深深地看着张伟,似乎在评估他这个“盟友”的价值与潜力。祭坛周围,一片死寂,只有灰雾无声涌动。
良久,裂天真人缓缓拉上衣襟,遮住了那令人心悸的银灰色锁链,沉声道: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