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乐寿。窦建德于此建都,国号大夏,自称夏王。
王府虽不及长安洛阳奢华,却也气象俨然。窦建德身着王服,眉宇间的敦厚未改,却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凝重。他面前案上,摊开着各地送来的文书,不是请求赈济饥荒,就是禀报与周边势力的小规模冲突。
“将军……大王,”亲兵头领刘黑闼改了口,语气急切,“那魏刀儿部又劫了咱们运往沧州的粮队!弟兄们死伤十几个,粮食全没了!再这么忍下去,周边那些宵小都当咱们大夏是泥捏的!”
窦建德拳头攥紧,手背上青筋隆起。他看向悬浮于身侧、乌光沉静的湛卢剑。
“仙剑,”他声音沙哑,“你也看到了。我欲行仁政,开仓放粮,与民休息。可四方虎狼环伺,今日抢粮,明日掠地!若不强硬反击,莫说仁政,立足都难!这仁道,究竟该如何行之?”
湛卢剑灵光芒温润流转,声音却带着同样的困惑与沉重:“仁者,非懦弱。惩恶亦是扬善。然兵戈一起,杀戮必生。其中分寸,极难把握。我亦在思……或许,需先立威?以威止戈,方能换取行仁之机?”
它的意念扫过窦建德麾下那些跃跃欲试的将领,如刘黑闼、王伏宝等,皆是骁勇善战之辈,渴望以战功博取富贵。
“然则,”湛卢剑灵又道,“立威之战,需有所选择。若为逞一时之快,四处树敌,则仁心未显,暴虐之名先至,适得其反。”
窦建德沉思良久,目光逐渐坚定:“我明白了。魏刀儿屡次挑衅,劫掠粮草,害我百姓,此乃恶行。伐之,非为扩张,实为自保,亦为惩戒不义,或可……杀一儆百!”
他猛地站起身:“传令!点兵两万,讨伐魏刀儿!”
刘黑闼等将领大喜,轰然应喏。
湛卢剑轻轻嗡鸣,乌光似乎明亮了些许,却又隐含忧虑。它认可窦建德的选择,但这条以战止战、以威护仁的道路,如同悬崖走索,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
大军开拔,士气高昂。窦建德亲征,湛卢剑悬于其鞍侧。战事出乎意料地顺利,夏军上下同仇敌忾,连破魏刀儿数座营寨。
最后决战之地,魏刀儿率残部负隅顽抗。窦建德挥军猛攻,刘黑闼一马当先,斩将夺旗。乱军之中,魏刀儿见大势已去,竟抛下士卒,打马欲逃。
“休走了贼首!”窦建德大喝。
刘黑闼张弓搭箭,一箭射中魏刀儿坐骑。魏刀儿翻滚落马,被夏军团团围住,面色惨白,跪地求饶:“夏王饶命!某愿降!某愿降!”
众将目光投向窦建德,等待命令。按照常理,这等屡教不改、劫掠成性的匪首,正当斩杀,以儆效尤。
窦建德看着磕头如捣蒜的魏刀儿,又看了看周围将士期盼的眼神,心中那点仁念再次升起。此人虽恶,如今已如丧家之犬……
湛卢剑微微震颤,似在提醒。
窦建德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摆了摆手:“捆了,押回乐寿,听候发落。”
刘黑闼等人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仍依令行事。
是夜,夏军大营欢庆胜利。窦建德独坐帐中,对着湛卢剑苦笑:“仙剑,我是否又心软了?今日放了他,来日他若再反,岂非纵虎归山?”
湛卢剑灵沉默片刻,道:“仁心非错。然……驭下之道,需恩威并施。你今日阵前显威,战后施恩,本无不可。但于魏刀儿此人,其性贪婪反复,饶恕之‘恩’,他未必感念,或反视为软弱。后续如何处置,至关重要。若不能使其真心归附或彻底无力为恶,则今日之仁,恐成明日之患。”
窦建德默然,心头沉重更甚。行仁政,远比想象中复杂艰难。
---
与此同时,陇西浅水原。
唐军大营气氛凝重。不久前,李世民在此与薛举大战,却因急功近利,轻敌冒进,遭遇惨败,士卒折损近半,不得不退守高墌城,深沟高垒。
李世民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紧握的双拳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这是他军事生涯中罕见的败绩。
云层之上,赤霄剑灵焦躁地盘旋,几乎要按捺不住:“岂有此理!小小薛举,安能败我帝星!小子!拿出你的气魄来!冲出去,再战!吾予你力量,必能雪耻!”
另一侧,轩辕夏禹剑的金光依旧沉稳:“赤霄,稍安勿躁。挫锐气,解纷争,和光同尘。此一败,于他而言,未必是坏事。为帅者,需知进退,明得失。看他如何应对。”
下方,李世民并未因败绩而颓丧,也未因赤霄的焦躁而冲动。他召集残部,亲自抚慰伤员,深刻检讨己过:“此败,罪在吾一人,轻敌躁进,致有此失。诸君无罪,且安心休整。”
他态度诚恳,举措得当,很快稳定了军心。随后,他采纳长孙无忌等人建议,坚壁清野,固守不出,任薛军如何挑战,只是不理。同时,派精干细作深入陇西,打听薛举军中虚实。
数日后,细作回报:“薛举病重,其子薛仁杲代理军务,然薛仁杲虽勇,却性情残暴,刻薄寡恩,麾下将领多心怀怨怼……”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拍案几:“天助我也!机会来了!”
他并非要立刻出战,而是看到了敌人内部的裂痕。
“传令!继续固守!耗其粮草,怠其军心!待其内变,一击可破!”李世民下令,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沉静的自信。
赤霄剑灵微微一滞,那炽热的战意稍稍收敛。它第一次意识到,帝道之路,并非只有一往无前的冲杀,忍耐与等待,亦是力量。
轩辕剑灵则流露出赞赏之意:“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能屈能伸,能败能战,此子……或真有望承我圣道?”
它的金光微微波动,似乎与下方太原晋阳宫中,智贤师太那串念珠里的一颗,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那颗念珠,悄然温润了一瞬。
而远在江都,宇文化及弑君后,拥立秦王杨浩为帝,自封大丞相,把持朝政,纵兵抢掠,人心尽失。威道之剑泰阿在其头顶盘旋良久,感受着那日益骄横、却无真正德政支撑的“威势”,终于失望地离去,继续在混乱的中原寻找目标。
瓦岗寨中,李密与翟让的内斗愈发激烈。程咬金提着“短斧”,看着昔日兄弟渐行渐远,心中那股被鱼肠剑滋养的暴戾之气愈盛,几乎按捺不住。
灵剑择主,乱世纷争,每一柄剑都在与自己的宿主一同,经历着各自的困境与成长。真正的考验,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