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犁开蔚蓝的海面,带着南海的咸风与深海的秘密,缓缓驶入广州港。码头上,岭南刺史早已率众焦急等候,见窦建德等人安然返回,且气息沉凝,隐有宝光,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龙绡宫之行详情,自不会宣之于众。窦建德只言已诛灭妖邪源头,南海异事自此可平。刺史与水军都督自是千恩万谢,盛赞钦差神通。
那枚事关重大的蜃龙珠,被静尘以承影剑意辅以特制玉盒封印,由窦建德亲自保管。此物虽灵性温和,然力量过于庞大,且牵扯归墟之秘,需得尽快送回长安,由陛下与袁李二位师长定夺。
在广州府稍作休整,将地方善后事宜交割完毕,窦建德一行人即刻启程,快马加鞭,北上返京。
一路无话。越是靠近长安,空气中弥漫的盛世气象便越是浓郁。官道平整,驿馆井然,商旅络绎,田亩丰饶,与南海那诡谲莫测、杀机暗藏的氛围截然不同。便是窦建德这等见过大风大浪、甚至曾逐鹿天下的人物,也不得不感叹李世民治世之能。
然而,灵剑在身的他们,却能感受到这繁华盛世之下,那依旧涌动着的、常人难以察觉的暗流。湛卢仁德,感应四方忧喜;承影破妄,窥见虚实缝隙;龙渊诚信,明辨清浊之气;纯钧尊贵,遥感山河脉动。四海虽平,却非高枕无忧。
这一日,终抵长安。
城阙依旧巍峨,朱雀大街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他们并未惊动百姓,悄然由侧门入皇城,直入两仪殿复命。
李世民早已得报,于偏殿召见。数月不见,这位帝王的气度愈发深不可测,端坐于御座之上,周身并无迫人气势,却仿佛与整个大殿、乃至窗外的宫阙云天融为一体,眸光开阖间,自有抚平万物、界定秩序的威严。他体内那融合后的帝皇剑意,已臻化境,圆融无瑕。
窦建德上前,详细禀报了南海乃至龙绡宫发生的一切,呈上那封印着的蜃龙珠。
李世民静静听完,指尖轻叩御桉,目光扫过那玉盒,并未立刻打开,反而先看向窦建德,微微一笑:“窦卿此行,辛苦。湛卢仁剑,泽被南疆,功在社稷。”
他又看向静尘、张胥、如意:“静尘先生破妄诛邪,张先生定波净海,如意明辨真伪,皆有大功于国。”
言语平和,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众人皆躬身谦谢。
“归墟……蜃龙珠……”李世民沉吟片刻,命内侍唤来袁天罡、李淳风。
二人匆匆赶来,风尘仆仆,显然也是刚从外地返回不久。得知东海之行,他们循着星槎残留波动与古籍记载,确实在东海极深处发现了一些归墟之力侵蚀现实的痕迹,甚至找到了一处极其隐秘、即将崩溃的古老祭祀遗址,证实了归墟入口的存在及其不稳定性,却未能深入。
听完窦建德的叙述,尤其是龙绡宫见闻及苏娘娘最后被归墟拒绝的细节,袁天罡白眉紧锁:“看来,归墟并非无主之地,其内确有古老意志盘踞,且似乎……有其规则与‘门槛’。那妖狐残魂乃至宝,竟都不足以叩开其门?”
李淳风补充道:“亦或是,其所献非所需?归墟吞噬万物,其所求者,或许并非寻常力量……”
李世民颔首,示意打开玉盒。
盒盖开启的刹那,梦幻般的七彩光华流淌而出,将偏殿映照得光怪陆离。那蜃龙珠静静悬浮,内里微型蜃龙虚影悠然游动,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浩瀚之力。
袁天罡仔细探查良久,面露惊容:“好纯粹的幻梦本源之力!此物乃天地奇珍,自成法则,虽源于归墟,却已得造化,非邪非恶,善用之,或可窥探时空之秘,稳定心神,甚至……编织利于人族的幻境领域。”
李世民目光微动,似有所思。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向蜃龙珠。
指尖并未触及珠体,那蜃龙珠却勐地一亮,珠内微型蜃龙竟朝着李世民的方向微微颔首,流露出亲近之意。珠光与李世民周身那无形的帝息相互交融,幻化出种种盛世景象、山河壮丽、万国来朝的虚影,虽一闪即逝,却无比真实动人。
“陛下圣德,泽被万物,此宝亦知归心。”袁天罡赞叹道。
李世民收回手指,澹澹道:“宝物虽好,终是外物。归墟之患,根源未除。”他看向众人,“此番南海、东海两路探查,虽险象环生,却收获巨大。至少已知,归墟并非不可知、不可抗,其有其限,亦有其律。”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有力:“即日起,成立‘镇海司’,由袁师、李师总领,窦卿副之,专司调查、研究、应对一切与归墟相关之事。静尘先生、张先生可为客卿,如意可入司学习历练。这蜃龙珠,便暂由镇海司保管研究,看能否从中找出克制甚至利用归墟之力的法门。”
“臣等领旨!”众人肃然应命。成立专门衙司,意味着朝廷将归墟之患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灵剑重光,乃华夏之幸。”李世民目光扫过在场诸人腰间的佩剑,“然剑之真意,在于守护。望诸位善用其力,明辨其心,勿负神器择主之缘。”
他又特意对如意温言道:“如意,你年纪虽小,却身负纯钧,灵性天成,更于符文道纹颇有天赋。日后在镇海司,当好生向袁师、李师及诸位前辈学习,未来可期。”
如意激动得小脸通红,重重跪下:“如意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厚望!”
大事议定,众人告退。李世民独留袁天罡、李淳风,显然还有更深层的话要谈。
走出两仪殿,阳光正好。程咬金和尉迟恭早已闻讯赶来,等在殿外。
“好你个窦老头!跑去南边打妖怪也不叫上俺老程!”程咬金蒲扇般的大手勐拍窦建德肩膀,又好奇地凑近如意,“小子,听说你又立大功了?快跟程伯伯说说,那海底龙宫是啥样?真有美人鱼不?”
尉迟恭虽沉默寡言,却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向静尘、张胥颔首致意。
众人相见,自有一番热闹。灵剑之主们历经生死,彼此之间已有一份难得的默契与情谊。
当夜,李世民于宫中设宴,为窦建德等人接风洗尘,亦是庆贺南海平定。宴席虽不算奢华,却格调极高,与会者皆是心腹重臣与灵剑之主。席间,李世民并未过多谈论归墟之险,反而饶有兴致地问起岭南风土人情、海贸物产,展现出一位帝王对帝国疆域与民生经济的深切关注。
宴至中途,忽有钦天监官员匆忙求见,面带惊惶。
“陛下!夜观星象,北辰之星忽明忽暗,光晕带赤,且有微小星孛生于其侧,直指东北!此乃……此乃大凶之兆!主刀兵再起,或……或帝星有扰!”钦天监正声音发颤。
宴席顿时一静。北辰即北极星,象征帝王,其生异变,绝非吉兆。
李世民闻言,却并未动怒,只是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外璀璨的星空,缓缓道:“星象示警,朕已知之。然天道无常,事在人为。东北……是高句丽旧地,还是更远的靺鞨、渤海?”
他沉吟片刻,忽而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冰冷的锐意:“或许,是有些人见不得大唐太平安宁,又想兴风作浪了。”
他并未多说,只是举杯邀饮,将此事轻轻揭过。但席间众人,尤其是灵剑之主们,皆能感受到陛下那平静话语下蕴含的波澜。北辰异动,绝非小事。
宴席散后,李世民独登高楼,负手仰望星空。那颗帝星依旧闪耀,但其旁那丝微小的、带着血色光晕的星孛,却如此刺眼。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那缕微缩的轩辕剑影悄然浮现,发出轻微的、却无比坚定的嗡鸣。
“北辰动,妖星现……”他低声自语,“归墟之患未平,人间烽烟又起吗?朕,倒要看看,是何方宵小,敢乱朕的天下。”
剑影微光,映亮他深邃的双眸,那其中,有山河万里,有星辰大海,更有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威严。
新的风暴,似乎已在星光的指引下,悄然酝酿。而重光之后的灵剑,亦将迎来新的试炼。
长安之夜,星河璀璨,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