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若缱绻……岁月间……执念……经年……”
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搔刮在进忠的心尖上,又像滚烫的烙印,深深印刻进去。
他痴痴地站在院中那棵半枯的石榴树下,隔着窗棂,贪婪地望着窗内那个抚琴轻唱的身影。
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红唇微启,吐露着动人的词句。
这一刻的瑾瑜,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让他心魂俱醉,也美得让他心底那股疯狂的占有欲如野草般疯长!
这样的她,只能属于他!只能被他看见!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瑾瑜指尖停在琴弦上,微微阖眼,似乎还沉浸在曲调带来的情绪中。
进忠强压下擂鼓般的心跳和几乎要冲进去将她紧紧抱住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抬手,轻轻叩响了庑房的门扉。
“笃笃笃。”
瑾瑜被敲门声惊醒,长睫微颤,睁开眼,眸中那片刻的迷蒙与柔软迅速敛去,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她起身,将琴小心地挪到一旁,才走去开门。
门扉拉开,逆着光,进忠那身御前太监的蓝灰袍服映入眼帘。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因打扰而生的歉意笑容,眼神却比平日更加幽深炽热,紧紧锁着她。
“进忠公公?”瑾瑜有些意外,侧身让他进来。
庑房狭小,他高大的身躯一进来,空间更显逼仄,他身上那属于御前之人的、淡淡的龙涎香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与她房内的书卷墨香、线香余韵交织在一起。
“扰了姑娘清静了。”进忠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窗边小几上的古琴,眼中毫不掩饰惊艳,“没想到姑娘琴艺如此出众,歌声更是……宛如天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公公谬赞,不过随手拨弄,聊以自遣罢了。”瑾瑜语气平淡,走到桌边想给他倒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
“姑娘不必麻烦。”进忠连忙道,他顺势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那若有似无的、不同于任何宫女的独特清冽气息,让他心旌摇荡。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用锦帕小心包裹的物件,递了过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前些日子,咱家偶然得了件小玩意,想着……或许衬姑娘。”他缓缓打开锦帕。
一抹清透温润的水蓝色映入瑾瑜眼帘。
那是一只玉镯,玉质细腻,色泽如同初春最澄澈的湖水,在阳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没有繁复的雕饰,简约雅致,正合瑾瑜的喜好。
瑾瑜的目光落在玉镯上,微微一顿。
她没有立刻去接,抬眸看向进忠。
他的眼神炽热而专注,带着毫不掩饰的讨好和一种近乎献宝般的期盼,那眼底深处,是翻涌的情愫和强烈的占有欲。
“公公,这太贵重了。”瑾瑜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不贵重!一点心意罢了。”进忠连忙道,指尖因紧张而微微蜷缩,“姑娘……姑娘那日遗落的帕子,咱家一直……妥善收着。这镯子,权当是……是咱家的一点赔礼,也是……谢意。”
他将“谢意”二字咬得有些重,眼神紧紧锁着瑾瑜,带着试探,更带着一种步步紧逼的宣告。
他记得她的默许,他要更多。
瑾瑜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愫和那份小心翼翼的讨好,心中那点感性的评估再次占了上风。
她沉默片刻,就在进忠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时,缓缓伸出了手。
那只手,纤细白皙,骨节分明,指尖带着常年翻书的薄茧,却依旧美得惊心。
进忠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温润的水蓝玉镯,套上了瑾瑜纤细的手腕。
冰凉的玉镯贴上温热的肌肤,尺寸竟分毫不差!
那抹清透的蓝色,衬得她皓腕如雪,清冷中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美。
瑾瑜垂下眼睫,看着腕间那抹温润的蓝色,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玉面。
她没有说谢,也没有摘下来,只是轻轻抬眸,再次看向进忠,那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一角。
“很衬。”她轻轻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如同天籁,瞬间点燃了进忠眼中所有的光!巨大的狂喜和满足感瞬间淹没了他!
她收了!她戴上了!她默许了!她甚至说“很衬”!
他喉结滚动,看着眼前清冷绝色、腕戴自己赠予之物的少女,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几乎要克制不住。
他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腾的欲念,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姑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水蓝玉镯在瑾瑜腕间泛着温润的光,衬得她执壶斟茶的手越发素白如玉。茶汤倾泻,水汽氤氲,模糊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感。
\"快到晌午了,我想叫个锅子。\"瑾瑜放下茶壶,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间玉镯,\"藏书阁后头有个小膳房,虽比不得御膳房精细,但......\"
\"哪用姑娘亲自跑一趟!\"进忠猛地站起身,蓝灰袍袖带起一阵微风,\"咱家...\"他忽地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声音立刻低了下来,带着几分讨好的柔软,\"咱家被李玉师父收做徒弟前,在御膳房当过三年差。叫个锅子这等小事,姑娘吩咐一声便是。\"
瑾瑜抬眸看他。
进忠今日没穿御前当值的正式袍服,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棉袍反倒衬得他肩宽腿长,腰间系带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
他微微倾身时,领口露出一小片麦色肌肤,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全然不似其他太监那般弓腰缩背。
若非知道底细,倒像个俊朗的侍卫。
\"那便有劳公公。\"她将一块素银角子推过去,\"要清汤的,配一碟嫩豆腐,一碟冬笋片。\"
进忠盯着那角银子,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
他没接银子,反而从怀里掏出个鼓囊囊的靛蓝荷包,正是那日瑾瑜遗落的旧物在掌心掂了掂:\"姑娘的体己钱自己收好。这顿,咱家请。\"
不等瑾瑜回应,他转身便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彩。
临到门边又回头,眼睛亮得惊人:\"半刻钟便回。姑娘且等着,必不叫您饿着。\"
瑾瑜望着晃动的门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镯内侧。
那里刻着极小的\"忠\"字,方才被他戴上的瞬间就察觉了。这般小心思,倒像是犬类在领地做的标记。
她垂眸掩住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从箱笼深处取出套素青瓷碗筷,原是备着舅舅偶尔来访用的。
进忠回来得比承诺的还快。
怀里抱着个红漆食盒,身后还跟着个满脸好奇的小太监,提着个烧得正旺的小炭炉。
\"放这儿就行。\"进忠指挥着小太监布置,自己却不动手碰那些器皿,只站在瑾瑜身侧半步远的位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摆碗筷的动作。
当看到那对明显是男子制式的青瓷碗时,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都急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