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明迈开步子,汇入街边稀疏的人流。
陈刚师傅的叮嘱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将功夫融入日常”。自从习得那套玄妙的内练呼吸法,除非万不得已,他早已摒弃了交通工具。
步行,不再是单纯的赶路,而是锤炼筋骨、磨砺意志、积蓄体力的修行场。
阳光灼人,汗水很快浸湿了他单薄的t恤后背。
额角的汗珠顺着刚毅的轮廓滑下,滴落在地,瞬间便被蒸腾的热气吸干。
他眼神沉静,步伐没有丝毫紊乱。
城市的喧嚣——汽车的鸣笛、小贩的吆喝、店铺里震耳的音乐——在他耳中逐渐模糊、远去,只剩下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和血液奔流的微响。
越过老城区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再穿过狭窄的巷弄。
震远武馆。
那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招牌,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扇木门漆色已有些剥落,此刻正紧紧闭着。莫天明抬手叩了叩门环,内里却毫无动静。
他安静地立在武馆门前的阴影里,出发前给陈刚打过电话,师傅只撂下两个字:等着。
想来,应该是还没到。
望着熟悉的门楣,此刻在他眼中,这里既是磨砺筋骨的沙场,也是暂避风雨的港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午的阳光越发的灼热。
终于,巷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陈刚的身影出现在烈日炎炎的阳光中。他穿着一件藏青色圆领运动服和一条宽松的黑色运动裤,脚蹬一双耐磨的胶底布鞋。 肩头斜挎着一个深绿色的帆布长袋,袋口随意系着,露出里面一截乌沉似铁的棍状物。
看到早已等在门口的莫天明,陈刚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打开武馆大门。
“今天不练拳脚,跟我走。”陈刚言简意赅,转身便向巷口走去。
莫天明心中一凛,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跟上。
两人离开武馆,陈刚没有开车,反而带着莫天明穿街过巷,竟是朝着榕城郊外的方向走去。那根沉重的棍状物在他手中如同无物,步履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越走越偏,城市的喧嚣逐渐被甩在身后。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丘地带——石鼓山。
山势不算险峻,但林木茂密,杂草丛生,透着一股未经开发的野性。
初夏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杂乱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泥土的腥气和隐隐的腐叶味道。
四周异常安静,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叫,反而更衬得山林幽深。
陈刚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健,每一步都踩在实地。
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的灌木、地面,如同经验最老道的猎人,手中的棍状物偶尔轻轻点地,如同探路的盲杖。
“跟紧,别乱碰。”陈刚低声叮嘱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莫天明屏息凝神,将感官提升到极致。
脚下是松软的腐殖土和盘结的树根,四周是密不透风的绿色屏障,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这里的丛林处处透着未知。
陈刚似乎在寻找什么特定的痕迹。
他时而蹲下,查看地面被压倒的野草和模糊的蹄印;时而用手捻起一撮泥土凑近鼻尖嗅闻;时而侧耳倾听风中细微的声响。
时间在谨慎的搜寻中流逝。正午高升的 太阳,让林间的湿气蒸腾,闷热感袭来。
莫天明额角渗出细汗,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紧跟着师父的身影。
突然,走在前方的陈刚猛地停下脚步,身形如同凝固的岩石。
他缓缓抬起握着棍状物的手,示意莫天明噤声,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被拱得一片狼藉的低矮灌木丛后。
莫天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去,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灌木丛后,传来一阵粗重、湿热的“哼哧”声,伴随着枯枝被踩断的“咔嚓”脆响。
紧接着,灌木丛猛地一阵剧烈晃动,伴随着枯枝爆裂的脆响,一个庞大、覆盖着粗糙刚毛的灰黑色身影,如同炮弹般撞开枝叶,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只成年的雄性野猪!
体型壮硕如牛犊,目测至少有三四百斤!
粗短的脖子上鬃毛戟张,如同钢针。
两颗向上弯曲、黄褐色的獠牙足有尺长,在透过树叶的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它的小眼睛赤红,透着凶残暴戾的光芒,硕大的鼻孔喷着粗气,嘴角流着白沫,显然处于极其暴躁的状态。
它似乎刚刚在泥地里打过滚,浑身沾满泥浆和枯叶,更显得狰狞可怖。
一股浓烈的、带着腥臊和土腥的野兽气息扑面而来!
充满了最原始、最直接的杀戮欲望!
死亡的冰冷触感瞬间攫住了莫天明的咽喉,脑中只剩下那对赤红的兽瞳和森白獠牙构成的致命画面!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浇灌全身!
这是莫天明两辈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一头充满攻击性的野生猛兽!
与在武馆跟师傅交手完全不同!演武厅的师傅再狠,也是人,有章法可循。
而眼前这头畜生,只有纯粹破坏一切的野性力量!
那粗壮的四肢,锋利的獠牙,厚实坚韧的皮毛,都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身体在本能的恐惧中僵硬,但常年锤炼的筋骨却在皮下微微震颤,如同被无形弓弦拉紧!
“嗬…嗬…”
野猪显然也发现了这两个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它停下脚步,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陈刚和莫天明,前蹄暴躁地刨着地面,泥土翻飞,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獠牙微微上挑,摆出了冲锋的姿态!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野猪粗重的喘息和莫天明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看到了吗?”陈刚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寒铁,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这就是最原始的杀意,最直接的生死搏杀!没有规则,没有裁判,只有你死,或者它活!”
他侧过头,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莫天明瞬间苍白的脸,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玩笑或试探,只有铁一般的命令和毫无商量的决绝:
“现在!”
陈刚握着棍状物的手微微一抖,帆布袋滑落在地,露出了乌沉棍状物的全貌——是一杆大枪!
他反手一拧一拔,“咔哒”一声轻响,一根更长的枪杆瞬间接驳上去,总长已近八尺!
装上枪头,那锐利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陈刚身体重心下沉,一股无形的、凝练如针的气息悄然锁定了那头躁动不安的巨兽。
他没有给莫天明任何武器,只是用那冰冷的声音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用你的拳头!用你的鹰爪!用你的铁布衫!用你昨天练进骨头里的那口气!”
“杀了它!”
“让我看看,你的决心,是不是只停留在嘴上!”
“让我看看,你所谓的‘守护’,到底值不值得你跳那个火坑!”
陈刚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重,最后几乎是低吼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莫天明的心上!
同时,他手中那根骤然变长的沉重枪杆,如同蛰伏的毒龙,枪尾微微陷入泥土,枪尖稳稳地指向了野猪最可能发起致命冲锋的路线!
他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虽然未动,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息:他在这里,他不会让弟子真的死,但在此之前,莫天明必须独自面对这头凶兽,感受那最纯粹的死亡威胁!
野猪似乎被陈刚那炸雷般的吼声和骤然提升的恐怖压迫感彻底点燃了凶性!
赤红的眼珠瞬间爆发出嗜血的光芒!
“嗷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