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小雨揉着惺忪睡眼走出房门时,热腾腾的米粥和小菜已经摆上了桌。
“哥,早。”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早,小雨。快去洗漱,吃完我们去武馆。”莫天明的语气温和如常,听不出任何异样。
晨光熹微,
四方小院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莫小雨小口喝着哥哥煮的米粥,偶尔抬头看看他。
她总觉得哥哥今天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哥,你今天起得好早。”
“嗯,睡不着,就起来活动一下。”莫天明笑了笑,将剥好的鸡蛋放进妹妹碗里,“快吃吧,一会儿还要去武馆。”
他的笑容依旧温和,语气平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师父踏出那一步起,他肩上的担子已然不同。
兄妹二人如常出门,穿过渐渐苏醒的街巷。
走进震远武馆时,院中比往日更显寂静。
那棵老榕树依旧伫立,但树下少了那个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整个武馆仿佛都失去了一份精气神。
莫天明脚步微顿,目光扫过空荡的院落,随即恢复了常态。
“哥,师父呢?”莫小雨疑惑地张望。
“师父有事,出远门了。”莫天明的语气平静,“这段时间,武馆由我来看顾。”
莫小雨眨了眨眼,虽然觉得突然,但对哥哥的话并无怀疑,乖巧地点了点头:“哦,那哥你辛苦了。”
莫天明揉了揉她的头发,“开始吧,今日我盯着你站桩。”
“嗯!”
莫小雨走到一旁开始站两仪桩。
莫天明脱下上衣,露出精悍的身躯,径直走到木人桩前。
他没有立刻开始击打,而是闭目凝神,回忆着师父昨日教导大枪时的每一个细节,回忆着昨夜站桩时对自身劲力的体会。
意到气到,敛气入骨……
力从地起,主宰于腰,行于手指……
师父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
片刻后,他猛地睁眼,眼中精光一闪!
“砰!”
一拳击出,不再是单纯追求刚猛力道,而是尝试将站桩时体会的那股“整劲”灌注其中。
拳锋与硬木碰撞,发出的闷响似乎比往日更沉,更透!
他没有停顿,拳、肘、肩、膝、腿……身体各个部位化作武器,狂风暴雨般倾泻在木人桩上。
汗水很快挥洒开来,但他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不再满足于招式的外在形态,而是用心体会每一次发力时,气血的鼓荡,肌肉的协同,劲力的传导与凝聚。
他在尝试将八极拳的爆烈、鹰爪功的凌厉、乃至大枪术的穿透,融汇到最基础的横练外功之中。
莫小雨在一旁练习两仪桩,看着哥哥今日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练功状态,隐隐感觉到一股更加沉重、更加专注的气势。
她不敢打扰,只是更加认真地站好自己的桩功。
时间在汗水的挥洒中流逝。
晨光彻底照亮了武馆的院落,莫小雨的两仪桩也接近尾声,脸上满是细小的汗珠,但眼神却比往日更加坚定。
就在这时,武馆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了。
莫天明收势转身,目光锐利地望去。
进来的是陈立军。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蓝色练功服,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细框眼镜,但整个人的气质却与昨晚那个斯文的学生有了微妙的不同——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沉静,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立军师兄?”莫小雨惊讶地叫道,她记得师兄不是说今天一早就回鹭城吗?
莫天明看着陈立军,心中了然,并没有太多意外。
他平静地开口:“立军师弟。”
陈立军对莫小雨温和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莫天明身上,径直走了过来。
“师兄,”他的声音很平稳,却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我改主意了。鹭城那边我已经请好了假,暂时不回去了。”
莫天明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他能感受到陈立军平静外表下翻涌的情绪。
“师娘知道吗?”
“我跟妈说了,”陈立军深吸一口气,“我说学校没什么要紧事,想在家多陪她几天。爸他……他走得这么突然,妈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很不好受。我实在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落,转向莫天明,语气带着恳切:“师兄,如果武馆有什么事需要搭把手,你随时叫我。”
莫天明看着师弟眼中那份深切的忧虑,点了点头,语气沉稳:“我明白。师娘那里,有你陪着也好。”
他理解陈立军的选择。
在巨大的不确定面前,守护好眼前能守护的人,是另一种形式的坚持。
陈立军看着莫天明沉稳的目光,心中稍安,点了点头。
不再多言,默默走到院落另一侧,摆开八极拳的两仪桩。
他的身形不如莫天明那般魁梧精悍,却匀称挺拔,自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气质混杂着练武之人的底子。
莫天明看了师弟一眼,没有打扰,继续自己的横练功课,但分出了一丝心神留意着陈立军的状态。
起初,陈立军的桩功显得有些浮躁,气息微乱,脚下的根也不够扎实,显然心未静。
几次深呼吸后,他的身形渐渐稳定下来,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架势逐渐有了几分味道,只是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凝重,显示他内心的波澜并未完全平息。
莫天明一套横练打完,浑身热气蒸腾,汗水顺着古铜色的皮肤滑落。
他走到兵器架旁,再次抽出那杆白蜡木大枪。
他没有立刻演练,而是持枪而立,目光扫向刚刚收势的陈立军。
“师弟。”莫天明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院落中回荡。
陈立军闻声转头,看向他。
“师父曾说,八极拳的劲,要‘沉坠狠,十字猛,崩撼突,吞吐疾’。”莫天明单手持枪尾,枪尖斜指地面,“你架子标准,但劲力未透。来看我这一式‘扎枪’。”
话音未落,莫天明腰胯猛然下沉,双脚仿佛扎根大地,旋即拧腰转胯,力从地起,循着脊柱节节贯通,最终凝聚于双臂,通过枪杆悍然爆发!
“嗡——嗤!”
大枪如蛟龙出洞,带着一股短促尖锐的破空声,枪尖刺破空气,凝练的劲力仿佛要将前方的一切洞穿!
枪身震颤不止,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一枪,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纯粹、最爆烈的穿透力!
陈立军瞳孔微缩,镜片后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依旧在微微颤动的枪尖,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凝聚不散的劲力。
他自幼习武,自然看得出这一枪与父亲演练时的神韵已有几分相似,更带着莫天明独有的狠戾与霸道。
“力要透,意要先。”莫天明收枪,语气平稳,“你的劲,还停在肩上,未送到指梢,更未透出体外。再来一遍八极架,别想动作,只感受腰胯的转动,感受力量如何从脚底升起,如何通过脊背送到拳锋。”
陈立军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再次摆开架子,这一次,将全部心神沉入对身体内部劲力流转的感知中。
莫天明看着陈立军拳风渐入状态,便不再多言。
三人各占一方,汗水在晨光下闪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默契。
日头渐高,武馆内的温度升了起来。
就在这时,武馆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