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凌霄宝殿。
万丈霞光穿透重重祥云,将玉砌雕栏映照得流光溢彩,金碧辉煌。今日并非寻常朝会,殿内仙班肃立,气氛却不同于往日的庄严肃穆,隐隐流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与期待。仙官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瞟向御阶下方那道挺拔的身影。
高踞九龙御座的玉帝清了清嗓子,威严的目光扫过下方众仙,最终落在阶下那位玄衣墨氅、神色冷峻的司法天神身上。玉帝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这场变革耗去了他太多心力。
“杨戬,”玉帝声音沉浑,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新天条修订已毕,今日便昭告三界吧。”
杨戬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手中一卷金光熠熠的天规律令无风自展。他并未高声诵读,只是将那卷轴向空中一抛。刹那间,卷轴化作亿万金色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飞向三十三重天的每一个角落,融入云海,渗入仙宫,沉入幽冥,广播四海八荒。符文所过之处,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天地为之震动。
“情非原罪,心正则道坚。仙凡有别,然法理不外乎人情。天规之立,在于护佑三界平衡,而非禁锢生灵本性……”
新天条的核心要义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位仙神的心头。其中关于情感、婚姻的条款,相较于旧天条的严苛冷酷,无疑是一次翻天覆地的变革。它不再绝对禁止仙凡之恋、人妖相恋,而是强调了“责任”、“后果”与“秩序平衡”,允许在特定条件和监管下存在。
殿内瞬间哗然!
托塔天王李靖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中的玲珑宝塔,显然对这般“宽松”的天条难以接受。他身边的哪吒倒是兴致勃勃,三头六臂的虚影若隐若现,火尖枪在背后轻轻震颤,似乎觉得这变革颇为有趣。
太白金星捋着长须,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暗自盘算着这新天条会带来多少新的“业务”和“麻烦”。他已经在思考如何调整自己作为玉帝特使的工作流程,以适应这全新的局面。
蟠桃园方向的仙云之上,几位彩衣飘飘的仙女聚在一起,激动地窃窃私语,脸上飞起红霞,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可能的憧憬。她们中有人偷偷望向殿内那些英俊的仙官,目光中多了几分以往不敢表露的羞涩与期待。
而更多的仙神则是面面相觑,或震惊,或不解,或忧虑。旧天条运行万载,早已深入人心,骤然改变,带来的冲击可想而知。雷部众神个个面色凝重,似乎担心这会引发三界秩序混乱;水部仙官们则交头接耳,讨论着这对四海龙族可能产生的影响。
“肃静!”玉帝不悦地敲了敲御案,待殿内稍稍安静,才看向杨戬,“杨戬,新天条由你主导修订,司法天神府亦负监管之责。此后三界情缘、仙凡事务,皆需依法裁定,维持秩序,你可明白?”
杨戬拱手,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臣,领旨。”
他目光扫过众仙,将那些或明或暗的质疑、担忧、兴奋尽收眼底,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这条路注定艰难,但他既已选择,便会走下去。千年来的司法天神生涯,他见证了太多因旧天条而生的悲剧,如今是时候改变了。
与此同时,灌江口,真君神殿偏殿。
杨泽,我们的小真君,正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躺在一张云床上,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仙草,翘着二郎腿,神识却早已覆盖了小半个天庭,津津有味地“围观”着凌霄殿的盛况。
“啧啧,老舅这气场,两米八啊!”他内心疯狂刷着弹幕,“看看李天王那脸,都快皱成菊花了吧?哈哈!还有那边那几个小姐姐,眼睛都快放光了,这是憋了多久啊……”
“不过话说回来,‘情非原罪’……这口号提的是不错,可具体怎么操作?总不能一放开就让大家随便谈恋爱,到时候生出多少混血儿……呃,半仙?管理起来不是更乱套?老舅这后续监管措施得跟上啊,不然非得乱成一锅粥不可。”
他翻了个身,继续在心中嘀咕:“不过嘛,总比原来那套强。想想我娘和我爹,还有七仙女和董永,三圣母和刘彦昌……多少悲剧都是那破天条闹的。现在好了,至少明面上不用偷偷摸摸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一道熟悉的、带着点无奈笑意的神念传入他脑海:“臭小子,又在编排你舅舅什么?”
杨泽一个激灵坐起来,嘿嘿笑道:“哪能啊舅舅!我这是正在深刻学习领会新天条精神,并积极思考如何为维护三界和谐稳定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呢!”
“少贫嘴。”杨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新天条已颁,后续风波必不会少。你既身为司法天神府少主人,也该担起责任了。准备一下,稍后月老怕是要求诉苦了。”
杨泽眼睛一亮:“月老?那个整天牵红线牵到手抽筋的老头?他怎么了?”
杨戬哼了一声:“你自己看看月老府现在是什么光景吧。”
杨泽神识立刻转向月老府方向,下一刻,他差点被那“盛况”惊得从云床上掉下来。
月老府位于天庭东南一隅,平日里虽也仙来仙往,但总归秩序井然。可如今,整个府邸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仙神围得水泄不通。有端庄秀丽的女仙,有英武不凡的男神,甚至还有些修炼有成、已化人形的妖族代表,个个手中挥舞着名帖,争相往月老府里挤。
月老府门前,几个小童拼命维持秩序,声嘶力竭地喊着:“诸位上仙莫急,排队登记,月老上仙会逐一接见……”
可谁听他们的?一位身着火红战袍的神将一把推开前面的文弱仙官,粗声粗气道:“让开让开!本将镇守南天门三千年,连个说话的女仙都没有,今天非得让月老给我牵条好红线不可!”
另一位容貌俏丽的花仙毫不示弱地反驳:“粗鲁!月老上仙,先给我看看嘛!我在瑶池侍奉王母千年,连个像样的姻缘都没有,这不公平!”
“我先来的!”
“我昨日就递了名帖!”
“月老上仙答应过我母亲……”
场面混乱不堪,月老府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在人群的冲击下摇摇欲坠。透过门缝,隐约可见月老本人正焦头烂额地在一堆红线中翻找着什么,满头白发凌乱不堪,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杨泽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我的乖乖,这是要暴动啊!月老这是从婚恋办主任直接升级成三界第一红人了?不,是三界第一倒霉蛋!”
他目光一转,看到月老府后院那棵巨大的姻缘树更是吓了一跳。原本井然有序悬挂着的姻缘牌,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密密麻麻,几乎要把树枝压弯。更惊人的是,许多姻缘牌上的名字在不断变化闪烁,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施法篡改,想要与心仪之人绑上红线。
“乱了,全乱了!”杨泽一拍大腿,“这不就跟凡间双十一抢购似的?不对,比那还疯狂!”
正感慨间,一道红光自月老府冲天而起,月老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传遍半个天庭:“司法天神!杨戬!你快管管啊!我这月老府要被拆了!”
杨泽忍俊不禁,看来月老这是真的被逼急了,连最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了,直接在天庭范围内大喊大叫。
凌霄殿内,众仙自然也听到了月老的求救声,顿时哄笑一片。连一向严肃的玉帝,嘴角也微微上扬了几分。
李靖摇头叹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哪吒却笑嘻嘻地说:“父亲,这不正好说明新天条深得民心嘛!”
太白金星若有所思:“看来月老府需要增派人手了……”
杨戬面不改色,向玉帝微微躬身:“陛下,月老府事务关乎三界姻缘秩序,臣请旨前往处理。”
玉帝摆了摆手:“准奏。新天条初行,诸多事务还需你司法天神府多加费心。”
杨戬领旨,身形一闪,已从凌霄殿消失。
下一刻,他便出现在月老府上空。玄色大氅无风自动,额间天目虽未开启,但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已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司法天神!”众仙神纷纷行礼,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杨戬降落地面,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冷:“月老府乃天庭重地,岂容喧哗闹事?所有人等,按仙阶高低、先来后到排队登记,若有滋事生非者,严惩不贷!”
话音刚落,几名司法天神府的神将已现身维持秩序,原本混乱的场面很快变得井然有序。
月老从府内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把抓住杨戬的衣袖,老泪纵横:“司法天神啊,你可算来了!你看看,这才多大功夫,我这月老府就收到上万份姻缘申请!还有那些暗中篡改姻缘牌的,我这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杨戬轻轻抽回衣袖,淡淡道:“新天条初行,有此反响实属正常。月老可向玉帝申请增派人手,亦可制定新的姻缘登记与管理条例,报司法天神府审批。”
月老哭丧着脸:“说是这么说,可眼下这烂摊子怎么收拾啊?你看看那姻缘树,都快成乱麻团了!”
杨泽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月老爷子,我倒有个主意。”
下一秒,杨泽驾云而至,笑嘻嘻地落在月老府门前。
杨戬挑眉:“你怎么来了?”
杨泽笑道:“这么热闹的场面,我不来凑凑热闹怎么行?再说,我不是司法天神府少主人嘛,也该为舅舅分忧不是?”
月老如同见到救星般抓住杨泽:“小真君有何高见?”
杨泽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月老爷子,你这管理方式太落后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纸质名帖和姻缘牌?我建议你开发一个‘三界姻缘系统’,把所有仙神、凡人、妖族的姻缘信息都录入其中,设置自动匹配功能,再开通线上申请通道,不就省得大家挤破头来你这儿排队了吗?”
月老听得一头雾水:“什、什么系统?”
杨泽比划着:“就是……呃,类似于一个法宝,大家通过各自的仙器就能提交申请,你在后台审核、匹配,合适的话就直接牵红线,不合适就驳回。多省事!”
月老若有所思,杨戬却冷哼一声:“花里胡哨。姻缘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杨泽耸耸肩:“总比现在这样强吧?再说,可以设置多道审核程序嘛,重要的姻缘还是得月老亲自把关。”
月老连连点头:“小真君说得有理!我这就去研究研究!”
杨戬无奈摇头,却也没再反对。
就在这时,一道七彩霞光自西方而来,观音菩萨的座前童子手持玉净瓶降临月老府。童子向杨戬和月老行礼后,恭敬道:“菩萨感知新天条已颁,特命小童前来询问,西天诸佛是否也在新天条管辖范围之内?若有佛门弟子动凡心,该如何处置?”
月老顿时傻眼,求助地看向杨戬。
杨戬神色不变,淡淡道:“新天条适用于三界一切生灵,然佛门自有戒律,若佛门弟子自愿还俗,自然受新天条保护;若仍为佛门弟子,则依佛门戒律处置。二者并行不悖。”
童子点头:“小童明白了,这就回禀菩萨。”
待童子离去,月老长舒一口气,擦擦额头冷汗:“还是司法天神思虑周全。”
杨泽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舅舅,这么说来,以后可能会有不少仙神为了谈恋爱而自愿下凡轮回啊?这轮回司的压力不就大了?”
杨戬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想得远。”
杨泽嘿嘿一笑:“未雨绸缪嘛!我看啊,这天庭各部门都得调整工作流程了。不仅是月老府和轮回司,还有户籍司——以后仙凡混血的孩子怎么登记?教育司——这些孩子在哪里上学?战斗力评估司——半仙的实力如何评定?哇,想想就头大!”
杨戬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面上却依旧严肃:“既然你能想到这些,那就好好想想解决方案。三日后,我要在司法天神府召开新天条落实会议,你准备一份报告。”
杨泽顿时苦了脸:“不是吧舅舅,我就随口一说……”
杨戬不理他的抱怨,转身对月老说:“你先整理手头事务,明日我会派两名神将来协助你。在新条例出台前,所有姻缘申请一律暂缓,优先处理已提交的申请和纠错请求。”
月老连连称是,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
杨戬抬头望向那棵纷乱不堪的姻缘树,天目微开,一道金光扫过,那些不断闪烁、变化的姻缘牌顿时稳定下来,恢复了原本的秩序。
“走吧。”杨戬对杨泽说,转身驾云而去。
杨泽赶紧跟上,回头朝月老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记得我的系统!”
月老会意地点头,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却又带着几分欣慰。无论如何,这三界,终于是要有些生气了。
云端上,杨泽凑近杨戬,小声问:“舅舅,你说这新天条一出,会不会有人立刻就去表白啊?比如那个谁,是不是对广寒宫的那位有意思好久了?”
杨戬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很闲?”
杨泽立刻闭嘴,但眼中闪烁的八卦光芒丝毫未减。
新天条带来的风波,显然才刚刚开始。而这偌大的三界,又将上演多少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杨泽望着下方云海翻腾,心中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