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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西山,夜色如同浓墨般迅速晕染开来,笼罩了小溪畔这座孤独的木屋。

屋内,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粗糙的墙壁上,摇曳不定。

阿笙已经收拾好了药臼和碗筷,屋内弥漫着草药清苦和米粥温润交织的气息,宁静得仿佛与外界的血腥和风雨彻底隔绝。

墨尘躺在干燥温暖的床铺上,身体的极度疲惫和创伤让他无法动弹,但精神却如同绷紧的弓弦,没有丝毫睡意。

他的目光,几乎贪婪地追随着阿笙的一举一动。

看着她摸索着检查门窗是否关好,听着她将剩余的柴火仔细收拢到灶边以免受潮,感知着她每一个细微动作里透出的那种与黑暗和解后的从容与宁静。

这份宁静,对他而言,是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有效的慰藉。它像一层柔软的茧,暂时包裹住他千疮百孔、被仇恨与恐惧填满的灵魂,让他得以喘息,不至于彻底疯狂。

但每当他的目光掠过阿笙那双黯淡却清澈的眸子,看到她偶尔因为视觉缺失而流露出的、极其细微的、需要凭借触觉和听觉去确认世界的迟疑时,一种尖锐的痛楚和更加汹涌的保护欲便会混合着恨意,在他心底翻腾。

力量……他需要力量……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他脑海深处反复回响,每一次回响,都似乎引动了胸口那诡异的魔纹和下方紧贴的黑色碎玉。

它们沉寂着,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冰冷而诱惑的低语。

“你的伤,需要换药了。”

阿笙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她端着一个木盘走过来,上面放着捣好的新草药和干净的布条。

墨尘沉默地点点头,配合地微微撑起身体,任由阿笙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胸口那早已被血和雨水浸透的旧布条。

当伤口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时,阿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即便看不见,她指尖触碰到的皮肉翻卷的触感和那浓郁的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气味,也清晰地告诉了她这伤势的严重程度。

她的动作更加轻柔了,冰凉的指尖带着捣碎的草药,一点点敷在灼热的伤处。那草药似乎有奇效,带来一阵舒爽的清凉,极大地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两人离得很近,墨尘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能感觉到她轻缓的呼吸拂过自己的皮肤。

这种毫无保留的、建立在信任基础上的靠近,让墨尘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除了早已逝去的母亲,从未有人如此接近过他,更何况是在他如此狼狈脆弱的时候。

一种陌生的、酸涩中夹杂着微暖的情绪,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漾开细微的涟漪。

“这草药……”墨尘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久未说话而更加沙哑,“效果很好。”

阿笙一边熟练地为他重新包扎,一边浅浅笑了笑:“是溪边一种常见的止血草,后山崖壁阴凉处生长的效果最好。我眼睛不便,平日就靠采卖些药材和帮人缝补度日,对这些还算熟悉。”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墨尘却能想象,一个目不能视的孤女,要在这深山僻壤间识别、采集草药,需要付出何等艰辛的努力,需要何等敏锐的感知和记忆力。

她就像石缝中顽强生长的韧草,看似柔弱,却拥有着远超常人的生命力。

包扎完毕,阿笙仔细地打了个结。“伤口不能再沾水了,也得小心别再崩裂。好在……没伤到根本,静养些时日,应该能恢复。”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朴素的安慰。

墨尘低声道:“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还能说什么。千言万语,包括那滔天的血仇和无法言说的秘密,都沉重地压在舌尖,无法吐出。

阿笙摇摇头,端着木盘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高亢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穿透寂静的夜色,骤然响起!

那声音极其诡异,并非来自外界,而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呃!”

墨尘猛地闷哼一声,只觉得那声音如同钢针般狠狠刺入脑海,搅得他神魂剧震,眼前发黑!胸口那原本被草药镇住的伤处,也仿佛被这诡异音波引动,骤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他怀中的那块黑色碎玉,以及其下掩盖的魔纹,在这一刻,竟然同时产生了反应!

碎玉瞬间变得冰凉刺骨,而那道魔纹却灼热起来!一冷一热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在他胸口疯狂交织冲撞,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一股暴戾、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念碎片,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顺着那音波的牵引,试图冲击他的意识!

杀!毁灭!吞噬!

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

墨尘死死咬住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干草,用尽全部意志力对抗着这突如其来的内外交攻!他绝不能在这里失态!绝不能让阿笙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站在桌边的阿笙,身体也是猛地一颤,手中的木盘“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刚才……那声音……”她失神的眸子望向窗外无尽的黑暗,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清晰可见的、源自本能的不安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你……听到了吗?”

她不仅听到了!而且反应似乎比墨尘更加剧烈!只是她的反应并非源于痛苦或杀戮欲望,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理解的共鸣与惊悸!

墨尘心中骇浪滔天!

为什么?!这诡异音波到底是什么?为何能同时引动他体内的魔物和阿笙的反应?!

难道……阿笙她……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划过脑海,却被他立刻死死按住。

他强行压下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冲突和脑海中疯狂的嘶吼,从牙缝里挤出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声音?什么声音?我……我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或许是山里的什么怪风吧?”

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紧绷变形。

阿笙缓缓转过头,“望”向墨尘的方向,苍白的脸上那双无神的眸子仿佛要穿透黑暗,看穿他拙劣的伪装。

屋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油灯的光芒微微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明明灭灭。

那尖锐的嗡鸣声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仿佛只是幻觉。

但墨尘和阿笙都知道,那不是幻觉。

阿笙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松开捂着心口的手,慢慢蹲下身,摸索着去捡掉落的木盘和散落的草药。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或许吧。”她最终轻声说道,语气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飘忽,“山里……总有些解释不清的动静。”

她没有再追问。

但墨尘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知道,阿笙虽然目盲,心思却比许多明眼人更加玲珑剔透。他的掩饰,恐怕并未完全取信于她。

只是,她选择了不再深究。

这种沉默的包容,反而让墨尘更加感到一种无言的沉重和……愧疚。他像是一个携带着瘟疫源的人,闯入了这片净土,随时可能将灾难带给她。

之后的时间,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在小小的木屋内蔓延。

阿笙收拾好东西后,便安静地坐在窗边的矮凳上,侧耳聆听着窗外溪流潺潺的声音,仿佛在寻找某种平静,又仿佛在警惕着什么。她的侧影在灯光下显得单薄而脆弱。

墨尘则紧闭双眼,全力内守,对抗着胸口那冰火交织的冲突和脑海中残余的暴戾杂念。他发现,只要自己全力去想阿笙的安危,去想守护这片温暖的执念,那魔念的冲击便会减弱一分。而那黑色碎玉散发的冰凉气息,似乎是镇压那魔君碎片意志的关键。

这两样寄宿在他体内的诡异之物,彼此竟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抗和平衡。

而他自己,就成了这平衡的支点。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夜渐深。

山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偶尔夹杂着几声遥远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墨尘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一方面压制体内隐患,另一方面,他也担心那诡异的音波会再次出现,或者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果然,约莫子夜时分。

一阵极其细微、却绝非自然的窸窣声,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粗鲁的低语,从木屋外的溪边方向隐隐传来!

“……确定是这边?妈的,这鬼天气,路真难走!”

“错不了!白天远远瞧见有个瞎眼小娘们住这,独门独户!正好哥几个憋了一肚子火,拿来泄泄火再说!”

“嘿嘿,听说瞎子其他感官更敏锐,玩起来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

“小声点!别吓跑了猎物!”

污言秽语顺着风断断续续飘来,充满了淫邪和暴戾之气。

是山贼?还是附近村落里趁乱作恶的泼皮无赖?

墨尘的眼睛猛地睁开,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血红!胸腔中刚刚被勉强压下的暴戾和杀意,如同被浇了油的烈火,轰然腾起!

屋外的阿笙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她猛地从矮凳上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手下意识地摸向桌角的一把用来削药的、巴掌大的小刀,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她再从容,也终究是一个独自生活的盲女。

“屋里的!识相的就自己滚出来!让爷们快活快活,还能留你一条活路!”一个粗嘎的声音在屋外不远处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木门被粗暴地推搡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攫住了阿笙的心脏。她握着小刀的手颤抖得厉害,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土墙,退无可退。

绝望,再次浮上她那失神的眸子。

就在此时——

“呵……”

一声低沉、沙哑、却蕴含着无尽冰冷与暴戾的轻笑,从床铺方向传来。

阿笙猛地“望”过去。

只见原本躺着的墨尘,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

昏暗的灯光下,他低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与白天那个温和怯懦、重伤虚弱的少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般的危险气息!冰冷、死寂,却又沸腾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杀意!

“墨……墨尘?”阿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刻的墨尘,让她感到陌生……和恐惧。

墨尘缓缓抬起头。

透过发丝的缝隙,阿笙似乎看到了一双血色的眼眸,一闪而逝!但那景象太快,快得让她以为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待在屋里。”墨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别出来。”

他动作有些僵硬地、缓慢地走下了床。胸口的伤显然还在剧痛,让他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踉跄,但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走到墙边,捡起了那柄之前被他带进屋、靠在墙角的、刃口已然有些卷钝的柴刀。

柴刀冰冷的触感入手,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感,仿佛顺着刀柄涌入他的手臂。

屋外的叫骂声和撞门声越来越响。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把门撞开!”

墨尘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某种冰冷的疯狂。他最后回头“看”了阿笙一眼。

那一眼,极其复杂。有无法掩饰的暴戾杀机,有一丝挣扎,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近乎偏执的……

守护。

为了守护这最后的微光,他宁愿……提前拥抱黑暗。

下一刻,他猛地拉开了木门!

门外,是三个穿着肮脏皮袄、满脸横肉、手持锈蚀刀剑的彪悍山贼。他们显然没料到里面的人竟敢主动开门,一时间都愣了一下。

为首的刀疤脸看到开门的是个脸色苍白、胸口缠着渗血布条、似乎风一吹就倒的少年,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残忍的讥笑:“哪来的病痨鬼?想逞英雄?给老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撞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同饿狼般冰冷、嗜血、疯狂光芒的眼睛!

那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类少年的眼睛!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刀疤脸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

墨尘没有任何废话。

在那三个山贼被他的眼神震慑住的刹那——

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理,更超出了他重伤身体的极限!仿佛某种潜藏于血脉深处的、属于狩猎与杀戮的本能被瞬间激活!

身影如同鬼魅般前冲,手中的柴刀划出一道凄冷决绝的弧线,直劈向为首的刀疤脸!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直接、最狠戾的——杀戮本能!

快!准!狠!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柴刀精准地劈入了刀疤脸的脖颈!巨大的力量和狠绝的势头,几乎将他的半个脖子都斩开!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溅了墨尘满头满脸!

刀疤脸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愕,眼神便瞬间凝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身体晃了晃,重重向后倒去。

剩下的两个山贼彻底惊呆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老大被一个照面就秒杀!被一个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少年,用一柄破柴刀砍死了?!

这是何等恐怖诡异的画面!

墨尘缓缓转过头,沾满温热鲜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燃烧着令人窒息的疯狂与冰冷。他舔了舔溅到唇边的鲜血,那咸腥的味道,仿佛点燃了他体内某种更加黑暗的欲望。

胸口,那魔纹在疯狂跳动,释放出灼热的力量,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扭曲的快感和力量感!而那黑色碎玉则散发出更加冰冷的寒意,死死守护着他最后一丝清明,让他不至于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

杀戮的意念与守护的执念,在这一刻达成了诡异的统一。

“怪……怪物啊!”

另一个山贼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就想逃跑!

但墨尘的速度更快!

他如同扑食的猎豹般猛地窜出,柴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劈在那山贼的后心!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那山贼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最后剩下的那个瘦小山贼,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裤裆瞬间湿透,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他看着如同血狱修罗般一步步逼近的墨尘,涕泪横流地磕头求饶:“好……好汉饶命!饶命啊!我们……我们就是路过……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墨尘停在他面前,沾血的柴刀刀尖,滴落着温热的血珠。

他俯视着脚下抖成筛糠的山贼,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杀意沸腾。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疯狂叫嚣:杀了他!杀光所有威胁!吞噬!毁灭!

但另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挣扎:阿笙在看着……不能……不能让她看到彻底变成怪物的自己……

他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柴刀举起,又落下,复又举起。

内心的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

最终——

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在那瘦小山贼的胸口!

“滚!”

一声压抑着无尽暴戾的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发。

那山贼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仓皇逃入黑暗的山林,连头都不敢回。

墨尘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的伤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渗出,染红了布条。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柴刀“当啷”一声掉落在脚边。

他缓缓转过身。

木屋门口,阿笙依靠着门框,脸色苍白得透明,身体微微颤抖着。她虽然看不见,但空气中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山贼临死前的惨叫和求饶,以及此刻墨尘那沉重而压抑的喘息,都无比清晰地告诉了她门外发生了什么。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无声的……震骇与茫然。

她“望”着墨尘的方向,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墨尘看着月光下她那单薄而受惊的身影,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一股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疲惫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恐惧的不是杀人,而是……自己方才那不受控制的、沉浸在杀戮与血腥中的快意。

以及,阿笙此刻脸上,那陌生的、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般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最终,他只是踉跄着,一步步走回屋内,绕过阿笙,默默地走到屋角的水缸边,拿起水瓢,一遍又一遍地、用力地冲洗着脸庞和手上的血污。

仿佛那样,就能洗去满身的血腥,和那悄然深种于灵魂深处的……魔性。

水流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阿笙依旧僵硬地站在门口,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冰冷刺骨。

油灯的光芒微微跳跃着。

温暖的微光依旧,但其下的裂痕,却已无声蔓延,深可见骨。

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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