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秦宇轩正式到省政府办公大楼履职。
他的办公室在三楼西侧,面积不算太大,但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连绵的秦岭余脉。办公桌上还留着前任的些许痕迹,秘书小李正带着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清理、布置,试图尽快营造出符合新主人风格的办公环境。
“秦省长,这是您今天的日程安排,已经同步给各相关部门了。”小李将一份打印好的日程表递过来,语气恭敬。
秦宇轩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上午十点与省工信厅、国资委的班子成员座谈,下午两点赴省内最大的国有重工企业——陕东重型机械集团调研,傍晚还要参加省政府办公厅组织的工作衔接会。
“把工信厅和国资委的最新工作汇报材料给我,另外,陕重集团近三年的财务报表、生产经营数据,还有目前存在的主要问题,都整理好,十分钟后给我。”他放下日程表,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的,我马上办。”小李不敢耽搁,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
秦宇轩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上任前的表态言犹在耳,“调研”和“实干”这两个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需要步步为营。
陕东省作为传统工业大省,重工业占比过高,产业结构老化的问题日益突出。而国有资产监管方面,部分国企效率低下、权责不清,历史遗留问题一大堆。农业农村工作更是牵涉面广,从土地流转到粮食安全,再到农民增收,每一项都是硬骨头。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空降”的副省长,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新手”,甚至是个“摆设”。想要站稳脚跟,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成绩,而第一步,就是摸清真实情况。
十分钟后,小李准时将一摞厚厚的材料送了进来。
秦宇轩坐下,逐字逐句地翻阅。他的阅读速度很快,重点内容用红笔圈注,遇到疑问便随手记录在笔记本上。不知不觉间,时针指向了九点五十分。
“走吧,去会议室。”他合上材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走进专门用于部门座谈的小会议室时,省工信厅厅长郑春峰、省国资委主任钱胜利已经带着各自的班子成员等候在那里。看到秦宇轩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致意。
“秦省长,欢迎欢迎。”郑春峰率先走上前,主动伸出手。他年纪约莫五十岁,笑容可掬,眼神里却藏着一丝试探。
秦宇轩与他握手,力度适中:“郑厅长客气了,以后还要多仰仗你们。”
随后,他又与钱胜利握手。钱胜利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握手时的力度轻飘飘的,明显带着几分敷衍。
“秦省长年轻有为,我们国资委以后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钱胜利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刻意拉长的“年轻有为”四个字,总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秦宇轩不动声色,微微点头,径直走到主位坐下:“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想和各位深入交流一下,了解咱们工业和国资系统的具体情况。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咱们直奔主题。”
他没有按照常规先让各部门汇报,而是直接抛出了第一个问题:“郑厅长,目前我省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产能利用率大概是多少?重点行业的转型升级,遇到的最大阻力是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也问得精准,郑春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定了定神,开始详细作答。
秦宇轩认真倾听,时不时打断,提出更具体的追问。“这个数据来源是哪里?”“有没有做过细分行业的对比分析?”“政策落实过程中,基层反映最强烈的问题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直击要害,让原本准备了一套“标准答案”的郑春峰渐渐感到压力。他发现,这个年轻的副省长,并非像传言中那样“不懂行”,反而对工业经济的运行逻辑有着清晰的认知。
一旁的钱胜利也收起了最初的轻视,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秦宇轩的提问不仅针对工信厅,也涉及国资监管的核心领域,从国企考核机制到资产保值增值,每个问题都切中了当前工作的难点和痛点。
座谈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气氛从最初的轻松随意,逐渐变得严肃认真。结束时,郑春峰和钱胜利都明显感觉到,这位新上司,不好糊弄。
送走众人后,秦宇轩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从刚才的座谈来看,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很多问题,部门负责人要么含糊其辞,要么避重就轻,想要真正摸清底细,必须深入一线。
“小李,备车,去陕重集团。”他站起身,眼神坚定。
车子驶出省政府大院,一路向西。陕重集团位于城市边缘的工业园区,远远就能看到巨大的厂房和高耸的烟囱。
车刚停稳,陕重集团董事长兼党委书记王建军就带着班子成员迎了上来。王建军是老陕东人,身材高大,说话声音洪亮,一看就是典型的国企老领导。
“秦省长,欢迎您来我们陕重指导工作!”王建军热情地握住秦宇轩的手。
“王董客气了,我是来学习调研的。”秦宇轩笑着回应,“咱们直接去生产车间看看吧。”
走进车间,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巨大的机床正在运转,工人们穿着统一的工装,忙碌在各自的岗位上。秦宇轩放慢脚步,仔细观察每一道生产工序,时不时停下来,与工人亲切交谈。
“师傅,您在这儿工作多少年了?现在的生产效率和以前比,有提升吗?”
“回省长,我在这儿干了二十年了!效率是比以前高了,但老设备时不时出问题,耽误事儿啊。”一位老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直言不讳地说道。
秦宇轩点点头,又问:“那咱们有没有考虑过引进新设备?或者进行技术改造?”
旁边的王建军连忙插话:“秦省长,我们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是资金压力太大,而且新技术的引进也需要时间和人才,一直没能落实。”
秦宇轩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他注意到,车间里不少设备都已经陈旧,部分生产线的自动化程度很低,与他之前了解到的国内先进重工企业存在明显差距。
在成品仓库,他看到大量积压的重型机械,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些产品积压多久了?”他指着一堆装载机问道。
“快半年了,”王建军的脸色有些尴尬,“主要是市场需求变化快,我们的产品更新迭代跟不上,订单量大幅减少。”
秦宇轩随手拿起一份产品说明书,翻了几页,语气严肃地说:“王董,市场不等人啊。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调整产品结构,提升核心竞争力,别说发展,生存都会成问题。”
王建军叹了口气:“我们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企业现在的财务状况很紧张,研发投入根本跟不上。”
调研结束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坐在回程的车上,秦宇轩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路灯,陷入了沉思。陕重集团的困境,正是陕东省众多传统国企的缩影。资金短缺、技术落后、市场敏感度低,这些问题相互交织,形成了一个难解的死结。
“小李,把陕重集团的财务报表再给我一份,另外,整理一下国内其他省份重工企业转型升级的成功案例,明天早上给我。”他对前排的秘书吩咐道。
“好的,秦省长。”
车子驶入省政府大院,秦宇轩推开车门,夜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他抬头望去,办公大楼的灯光依旧明亮,如同他此刻心中的信念——前路虽难,但只要一步一个脚印,真抓实干,总能找到破局之路。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大楼。接下来的工作,只会比今天更艰难,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场关于产业转型与国资改革的硬仗,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