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疤将帆布包往越野车引擎盖上一摔时,青铜小盒里的铜镜碎片突然震颤起来,碎片映出的血门影像中,缠在镇镜铜上的白绫竟开始往下滴水——水珠落在虚拟的地面上,瞬间化作沈明扭曲的影子,正往血门深处爬。
“别盯着碎片看。”陆疤一把扣上盒盖,左脸的疤痕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这碎片沾过沈明的血,镜鬼能通过它看我们的计划。刚才你们说的‘影傀儡’‘镜中夺舍’,只是沈明混蛋事的冰山一角。”
林野靠在车门上,指尖摩挲着新换的影隔符令牌,令牌上的镜纹正缓缓吸收着空气中的暗镜灰:“沈明三年前和沈晖、沈玥闯回廊,不是为了找什么‘镜中藏品’,是陆姐你说的‘赎罪’?”
“是赎罪,但赎的是他自己的罪。”陆疤蹲下身,用指甲刮开引擎盖上的暗镜灰,露出一道浅浅的镜纹——纹路形状与沈明后背上的月牙疤痕完全一致,“沈明二十岁那年,偷了沈晖准备用来给沈玥治病的钱,去赌镜鬼传说里的‘换命镜’,结果输得精光,还把沈玥骗到北城旧镜铺当学徒抵账。后来镜铺失火,沈玥本能逃出来,却为了帮沈明拿他藏在镜柜里的赌债欠条,被烧塌的木架困住——这才是他不敢提北城的真正原因。”
苏九璃手里的笔记本“啪嗒”掉在地上,她猛地想起沈明编的“南城旧宅故事”里,总刻意强调“朋友为了拿东西没逃出来”——原来那不是编的细节,是他把自己的罪孽安在了“朋友”身上。阿吉捡起笔记本,翻到记着“沈明谎言”的那页,指尖划过“半只手”的字迹:“那他说的‘半只手’,也是偷换了旧事?”
“是偷换了沈晖的伤。”陆疤从帆布包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三个年轻人站在镜铺前,沈明左眉骨有道浅疤,沈晖的右手缠着绷带,沈玥手里攥着块小小的铜镜碎片,“三年前他们闯回廊,沈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沈玥活着出去。他知道沈玥能看见镜鬼,故意把她推到本命镜前当诱饵,沈晖扑过去救她时,沈明不仅没帮忙,还拿斧头砍了沈晖的右手——不是为了逃,是怕沈晖抢他藏在镜后的赌债欠条。”
铜镜碎片突然从青铜盒里滚出来,落在照片上,碎片映出的影像瞬间变了:火光冲天的镜铺、沈玥被木架压住的身影、沈明攥着欠条转身逃跑的背影,还有沈晖捂着流血的右手,绝望地看着镜铺坍塌——这些画面像快进的电影,在碎片里闪过后,最终定格在回廊本命镜前:沈玥的影子被白绫拽进镜里,沈明的影子与镜鬼的影子缠在了一起,而沈晖的右手,正按在本命镜的镜纹上,留下一道血印。
“这道血印,就是沈晖给我们留的‘影隔密码’。”林野捡起碎片,指尖按在碎片映出的血印上,“之前姜姐的令牌能暂时隔绝镜鬼,就是因为令牌上的镜纹刻着这道血印。沈明后来拿到的‘同款令牌’,是镜鬼仿造的,镜纹少了血印的关键一笔,所以才会被镜鬼用来传递假线索。”
姜野突然攥紧腰间的新令牌,令牌上的镜纹正泛着淡淡的红光:“沈明砍伤沈晖后,为什么没被镜鬼直接杀了?反而成了双影容器?”
“因为他手里有沈玥的半块铜镜碎片。”陆疤的声音沉了下来,“沈玥被拖进镜里前,把自己带了多年的铜镜碎片塞给了沈明——那碎片是沈玥母亲留下的,能暂时压制镜鬼。沈明拿着碎片,跟镜鬼做了交易:帮镜鬼找‘影子祭品’,换自己不被吞掉,还能借用沈玥的影子活下去。可他没说的是,交易的代价是‘每找一个祭品,就会被镜鬼夺舍一次’,三年来,他早就不是原来的沈明了,身体里一半是他的意识,一半是镜鬼的意识。”
苏九璃突然想起沈明在幻境里的样子——他时而疯狂求饶,时而露出诡异的笑,时而喊着“沈玥对不起”,时而又说“本命镜是我的”。原来那些矛盾的反应,不是因为恐惧,是身体里两个意识在打架。
“他之前编的‘南城旧宅故事’,其实是两个意识掺着说的。”林野将碎片放进青铜盒,“‘朋友被拽进镜子’是镜鬼的意识在引导我们相信‘镜鬼能借影杀人’,‘砸镜逃生’是沈明的意识在撒谎,怕我们知道斧头砍人的真相,‘旗袍影子’是两个意识在博弈——镜鬼想暴露沈玥的存在,沈明想掩盖自己的罪孽。”
阿吉突然翻出探索组的伤亡记录,指着“张哥、小李、赵三、孙六”的名字:“这些人是不是都和沈明的旧事有关?张哥是当年镜铺的房东,小李是收沈明赌债的人,赵三和孙六是当年和沈明一起赌钱的同伙——沈明找他们来,根本不是为了‘探索回廊’,是镜鬼让他找的‘旧债祭品’!”
“是,也不是。”陆疤站起身,看向回廊的方向,那里的黑暗正渐渐往这边涌来,“镜鬼要的不是‘旧债祭品’,是‘旧债影子’。沈明欠这些人的债,沈玥欠镜铺的命,沈晖欠自己没救成妹妹的遗憾——这些‘欠’的影子,凑在一起,才能打开血门里的镇镜铜封印。沈明只是镜鬼的‘讨债工具’,他以为找齐祭品就能赎罪,其实是在帮镜鬼凑齐封印的‘钥匙’。”
青铜盒突然发出“咔嗒”一声,盒盖自动弹开,里面的铜镜碎片映出了血门的最新影像:沈明的影子已经爬到了镇镜铜前,正伸手去够缠在铜上的白绫,而白绫的另一端,缠着无数道模糊的影子——正是张哥、小李、赵三、孙六的影子,还有阿诚和老陈他们的影子。
“镜鬼要开始‘收债’了。”林野的目光变得凝重,“它让沈明找齐旧债影子,就是想让这些影子拽着沈明的影子,一起撞开镇镜铜的封印。我们之前计划用沈晖的血激活机关,可现在看来,镜鬼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它在等我们到血门时,用旧债影子把我们的影子也缠上,一起当封印的‘垫脚石’。”
苏九璃攥紧笔记本,指尖在“镜鬼能力”那页添上“第八个能力:旧债影缚”——能通过目标欠下的旧债,将其影子与祭品影子绑定,一起献祭。她抬头看向陆疤,发现陆疤的左脸疤痕竟在碎片的映照下,泛着与镜纹一样的银光:“陆姐,你和沈晖、沈明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愿意帮他们冒险?”
陆疤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我是当年镜铺火灾里,被沈玥推出来的学徒。这道疤,是救沈玥时被烧的。沈晖被困在暗镜里前,找到我,说沈明还有最后一点良知没被镜鬼吞掉,让我等机会,把真相告诉能救他们的人——现在看来,你们就是他等的人。”
青铜盒里的碎片突然暗了下去,血门的影像消失,只剩下一道缠着白绫的影子,正贴在碎片上,对着他们比划着“子时”的手势——是沈晖的影子,在提醒他们,距离血门开启,只剩不到三个小时。
林野将青铜盒收好,把沈晖的血瓶递给陆疤:“镜鬼想利用旧债影缚,我们就反过来利用沈明的最后一点良知。沈明欠沈玥的命,欠沈晖的手,欠所有人的债,他肯定不想让镜鬼用这些债当祭品——到了血门,我们要做的不是激活机关,是帮沈明唤醒最后的意识,让他自己亲手破掉旧债影缚。”
越野车的引擎突然自动启动,仪表盘上的指针指向“子时”,后视镜里,无数道白绫正往这边涌来,像极了当年镜铺火灾里,缠在木架上的火舌。苏九璃知道,这场用旧事和旧债铺成的赌局,终于要到揭开底牌的时候了——而他们的底牌,不是沈晖的血,不是影隔符,是沈明藏在无数谎言里,那点没被镜鬼吞掉的、迟来的赎罪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