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的晨光第一次透着股死寂——往常还会有守楼老人咳嗽的声响，可今天天井里只有风卷着枯木片滚动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暗处用指甲刮擦地面。苏九璃把李老师扶到回廊的石凳上，他小臂上的红印已经蔓延到肘部，皮肤下的蠕动感隔着布料都能看见，嘴里反复念叨着“明天就死了”，眼神涣散得没了焦点。
“还有最后一天。”林野把账本摊在石桌上，指尖在“每日抓一人”的字迹上画了圈，旁边添上两个名字：张磊（已标记）、李老师（半标记），“按‘怪’的规则，明天是凑齐三张‘脸’的最后期限，它肯定会抓最后一个符合条件的人——要么是王伯，要么是我们中碰过道具的人。”
阿吉攥着手里的引迹纸碎片，纸已经泛潮发皱：“可我们连姜湄和化妆箱的下落都找不到，怎么阻止它抓最后一个人？昨天追出去后，红雾里连个影子都没有，李老师说姜湄的速度快得像飘，根本追不上。”
陆疤靠在廊柱上，指尖夹着片从老房子带回来的枯叶，叶子上的暗红伪迹已经发黑，像结了层痂：“不止找不到姜湄，戏楼附近的人都乱了。刚才我去巷口买水，看见几个和王伯一起的老人在吵架，说要把‘碰过道具的人’绑起来送给‘怪’，换自己活命——现在人人都怕自己是最后一个‘脸’。”
陈溪突然拽了拽苏九璃的衣角，小手指向戏楼大门——门外站着个高大男人，穿着黑色短褂，肩宽背厚，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身后跟着三个人，都是之前登记过的戏班相关者，脸色都带着被逼到绝境的狠戾。
“是赵夯。”林野认出男人，低声对几人说，“之前查线索时见过，他是当年戏班武生的徒弟，手里有把传下来的旧刀，算‘已启用道具持有者’——他手腕上的红印，比李老师的还深。”
赵夯一脚踹开戏楼木门，木棍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像在给人敲丧钟：“林野、苏九璃，你们别藏着掖着了！都知道明天是最后一天，你们手里有账本，有线索，肯定知道怎么活下来！要么把办法说出来，要么……”他身后的瘦高个突然上前一步，手里亮出把水果刀，刀尖对着李老师，“要么就把李老师交出来，他已经半标记了，送给‘怪’刚好凑数，我们还能活！”
李老师吓得浑身发抖，往苏九璃身后缩：“别碰我！我不是故意碰唱本的！要送也送赵夯！他手里有旧刀，是道具持有者！”
“你放屁！”赵夯勃然大怒，木棍指着李老师，“老子的刀是武生道具，和‘旦角之怪’没关系！你碰的是唱本，是旦角用的，你才是它要找的‘脸’！”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赵夯带来的三个人围着李老师，阿吉和陆疤立刻挡在前面，陈溪抱着木偶躲在苏九璃身后，小脸煞白。苏九璃突然抓起石桌上的账本，“啪”地拍在桌上：“都闭嘴！赵夯，你说你的刀和‘怪’没关系？那你手腕上的红印怎么来的？还有你身后的刘三，你怀里揣着的旧戏鼓，是不是昨天从姜湄家后院偷的？”
刘三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那里确实鼓着一块，是昨天他们偷偷跟在林野几人后面，从老房子后院捡的旧戏鼓，鼓皮上还破着个洞，和张磊说的那面鼓一模一样。
“‘怪’的道具不分武生旦角，只要是当年戏班的东西，碰了就是‘已启用道具持有者’。”林野站起身，目光扫过赵夯几人，“你们以为把李老师交出去就能活？错了。‘怪’要的是‘三张符合条件的脸’，李老师是一张，张磊是一张，还差一张——你们四个里，赵夯有刀，刘三有鼓，剩下两个碰过戏班的旧帕子，都是符合条件的，就算交了李老师，明天它还是会从你们四个里抓最后一个。”
赵夯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这点，他转头看向刘三，眼神里多了点怀疑：“他说的是真的？我们碰的东西，都算‘道具’？”
刘三咽了口唾沫，刚要说话，戏楼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叫，是王伯的声音！几人冲出去，就看见巷口围了群人，王伯瘫在地上，手指着远处的红雾，声音发颤：“张磊……张磊被拖走了！红雾里出来个白影子，抓着张磊的胳膊就往雾里拽，张磊喊着‘别抓我’，可那影子力气大得很，我拉都拉不住……”
林野立刻往红雾方向跑，苏九璃和陆疤紧随其后。红雾边缘还留着道拖拽的痕迹，是暗红的伪迹，顺着痕迹往雾里走了几步，就看见地上掉着个东西——是张磊手腕上戴的旧手表，表盘碎了，里面的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和之前班主、小伙计死亡的时间一模一样。
“张磊没了。”苏九璃捡起手表，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和之前接触伪迹的温热完全不同，“‘怪’已经抓了第二张‘脸’，明天就是最后一张。”
回到戏楼，赵夯几人已经没了刚才的狠戾，脸色比李老师还白。刘三掏出怀里的旧戏鼓，扔在地上，像是扔烫手山芋：“这破鼓我不要了！现在怎么办？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们四个都是符合条件的，它肯定会抓我们中的一个！”
“办法只有一个。”林野把账本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个画着叉的化妆箱，“找到姜湄和化妆箱，破坏‘怪’的本体。它的规则是‘凑齐三脸激活本体’，只要在它激活前找到本体，毁掉或者封印，规则就会失效。”
赵夯突然上前一步，抓住林野的胳膊：“你真有办法找到本体？要是你骗我们，明天我们都得死！”他的力气很大，攥得林野胳膊发疼，可林野脸上没任何表情，只是盯着他手腕上的红印：“昨天你们偷偷去老房子后院，是不是看到姜湄把化妆箱藏在巷尾的破庙里了？刘三怀里的鼓，就是从破庙门口捡的吧？”
刘三脸色瞬间惨白——昨天他们确实去了破庙，还看到姜湄把箱子藏在供桌下，只是不敢靠近，只捡了门口的旧鼓。
“破庙就是‘怪’的规则核心区。”林野推开赵夯的手，语气笃定，“那里有当年戏班的戏台残基，是‘怪’的根源所在。姜湄把箱子藏在那，就是为了明天在残基上激活本体。我们明天必须在姜湄激活本体前，赶到破庙——这是唯一的活路。”
赵夯几人对视一眼，眼里终于有了点希望，可苏九璃却皱起眉——林野怎么知道赵夯他们去了破庙？而且他说破庙是规则核心区，账本里根本没提过戏台残基的事。她看向林野的手腕，那块旧手表还在，表盘里的雾似乎更浓了，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模糊的轮廓，像破庙里的戏台残基。
戏楼深处那扇锁着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门缝里飘出一缕暗红的伪迹，慢慢缠上赵夯的脚踝——赵夯吓得跳起来，伪迹却像有生命似的，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和他手腕上的红印连在了一起。
“它在标记最后一个目标。”林野盯着那缕伪迹，声音发沉，“明天破庙里的局，不止有姜湄和化妆箱，还有‘怪’设下的最后一个规则陷阱——我们得提前想好应对的法子，不然就算找到了本体，也活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