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客栈的门闩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嚓\"声。
萧烬的指尖在茶盏边缘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八道不同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屋顶两人,前门三人,后窗两人,还有一人竟是从地窖潜上来的。
\"砰!\"
八扇窗户同时爆裂!寒光如雨倾泻而入。萧烬脚尖一挑,厚重的梨木茶桌轰然翻起,桌面瞬间钉满淬毒的弩箭。她旋身拔剑,剑锋在烛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银弧。
最先扑来的两名刺客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一人喉间绽开血花,另一人胸口被剑柄重击,昏死前只看到萧烬淡漠的眼神。
\"血鸾使果然名不虚传。\"痨鬼婆拄着蛇头杖踏入,浑浊的眼珠里闪着毒蛇般的光,\"可惜今夜要折在这里了。\"
萧烬甩去剑上血珠,轻笑:\"八个打一个,暗卫司越发长进了。\"
话音未落,脑后链子镖破空而来!她看似狼狈地侧身,却精准地让镖尖擦过发丝。反手一剑,偷袭者捂着被剑柄击碎的喉骨跪倒在地。
五人,还剩五人。
痨鬼婆蛇杖猛顿:\"阵!\"
剩余五人立刻变阵。两名持盾者在前,钢刀封锁左右,痨鬼婆与弩手在后。萧烬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太熟悉了这阵法,毕竟原身也是学习过的 。
\"铛!\"
剑锋劈开左侧盾牌,持盾者踉跄后退时,她故意露出右肩空门。右侧钢刀果然上当,刀锋狠狠斩入她肩头!鲜血喷涌而出,刺客脸上刚露出喜色,却见萧烬竟迎着刀锋向前一步。
太近了。
剑柄重重砸在刺客太阳穴上,颅骨碎裂声清晰可闻。
四人。
萧烬肩头血流如注,却笑得愈发艳丽。她突然旋身,染血的衣袖甩出三枚铜钱——持弩者惨叫倒地,手腕、膝盖、肩窝各嵌一枚铜钱。
三人。
\"她撑不住了!\"痨鬼婆兴奋地尖啸,蛇杖毒刺直取心窝。
萧烬看似踉跄后退,后背\"不慎\"撞上墙壁。就在两名持盾者扑来的瞬间,她突然扯开衣领——三个皮囊应声而破!
\"嘭!\"
漫天白雾炸开。痨鬼婆慌忙闭气,却见萧烬鬼魅般穿过毒雾,染血的手指轻点她眉心:\"睡吧。\"
三人如烂泥般瘫倒在地时,萧烬才缓缓拔出肩头的钢刀。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她却在笑——这伤口的位置,刚好能避开要害。
窗外,北疆人的马蹄声已近在咫尺。
……
朔风关的晨雾还未散尽,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已经跪在了中军帐前。
\"王爷...人跟丢了。\"
\"啪!\"
大将军王手中的青瓷茶盏瞬间粉碎,滚烫的茶水混着鲜血从指缝间滴落。帐内众将齐刷刷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声如雷霆炸响。
\"赵岩是干什么吃的!\"赵琰一脚踹翻沙盘,边境城池的模型在尘土中四分五裂,\"三十个精锐护卫,连个姑娘都看不住?!\"
副将额头紧贴地面:\"回王爷,青州城传来消息,萧姑娘借口探亲独自离开,至今未归。赵统领他们搜遍了...\"
\"搜?\"赵琰突然冷笑,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信拍在案上。信笺边缘沾着淡淡的沉水香,正是长公主府独有的印记。\"十年了,昭阳第一次写信求我办事...\"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调玄甲卫去青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与此同时长公主这边的金丝楠木的衣架上,那件正红嫁衣如同一滩凝固的鲜血,在烛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泽。六个绣娘战战兢兢地跪在两侧,捧着缀满南海珍珠的霞帔、金线密织的如意纹腰封、绣着百子千孙图的裙裾。林昭立在鎏金铜镜前,任由她们摆弄,眼中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
\"殿下,这腰身还得再收半寸...\"为首的绣娘小心翼翼地捏起银针,针尖在烛火下闪着寒光。她刚要下针,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青霜几乎是跌进来的,发髻散乱,密报上的火漆印已经被手心的冷汗浸得模糊。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捧着信笺不住颤抖:\"殿下...青州急报...\"
林昭抬手挥退众人,鎏金护甲在绣娘们慌忙退下的衣料上刮出细微的声响。殿门关上的刹那,她的指尖才轻轻挑开信笺。
\"萧姑娘自前日起失去踪迹......生死不明...\"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眼底。林昭的睫毛先是一颤,继而整个人都晃了晃,像是被人当胸击了一掌。她的唇上血色尽褪,连最艳丽的胭脂都盖不住那股苍白。鎏金护甲无意识地在\"生死不明\"四个字上来回刮擦,将宣纸犁出深深的沟壑。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萧烬就站在殿外那株海棠树下,像往常一样抱着剑,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可一眨眼,那身影又化作满地零落的花瓣。
\"殿下?\"青霜小心翼翼地唤道。
林昭猛地回过神来,手中的密报已经被攥得皱皱巴巴。她突然站起身,嫁衣上缀着的珍珠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去把白露叫来。\"她的声音轻得像是梦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现在,立刻。\"
\"再派人去青州。\"林昭继续道,语速越来越快,\"不,先去太医署取'九转还魂丹',让影卫带着药即刻出发。还有,去查查最近暗卫司的动向,特别是'夜枭'那组人的行踪...\"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簪子——那是萧烬生辰送她的。
青霜从未见过长公主如此失态。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太多情绪:震惊、愤怒、担忧...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恐惧。
\"殿下,大婚在即...\"青霜硬着头皮提醒。
\"滚出去!\"
一声脆响,案上的青瓷茶盏被扫落在地,碎片四溅。青霜慌忙退下,临走时瞥见长公主抓起金剪,将那件价值连城的嫁衣绞得支离破碎,正红的绸缎碎片飘落在地。
殿外,白露已经悄无声息地跪候多时。这个素来以冷血着称的暗卫,此刻眼中竟也带着几分凝重。
\"带最精锐的人去。\"林昭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沙哑得不成样子,\"活要见人,死要...死也要带回来。\"
白露重重叩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而此时的青州城外,一支玄甲骑兵正举着火把,在官道旁的每一处草丛中仔细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