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慌乱的眼睛,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公主……属下知罪。可属下假死,是因为想要……”
“闭嘴。”林昭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银色面具上,眼神冷冽,“我没让你解释。”
萧烬的话卡在喉咙里,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她知道林昭在气头上,可那句“知罪”堵得她心慌。她本该寸步不离护她周全,却瞒着她演了场“假死”大戏,让她担惊受怕大半个月,换谁都会动怒。她乖乖闭了嘴,跪在原地不敢再吭声,只盼着林昭消气后能听她把话说完。
车厢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车轮碾过石子的颠簸声。躲在车外的青霜把耳朵贴在车壁上,屏息凝神听了半天,除了一开始的两句对话,后面再没半点声响。她挠了挠头,心里犯嘀咕:这俩人怎么回事?公主没发火,萧烬没求饶,难道是在比拼谁憋气更久?
直到日头偏西,车队行至一处开阔的山谷,护卫统领前来禀报,说此处地势平坦适合扎营休息。林昭这才从车厢里出来,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萧烬连忙从车上跳下来,依旧戴着那副银色面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步子迈得又小又轻,活像个做错事被家长抓包的孩子。她低着头,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声响,生怕惹林昭更不高兴。
青霜看着这一前一后的怪异景象,尤其是萧烬那副缩头缩脑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想几个小时前萧烬在杀敌时还是何等威风,挥剑能斩马,射箭能穿人,如今却被公主训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这反差实在太逗了。
萧烬听见笑声,脚步一顿,在心里默默吐槽:笑什么笑?没见过女王训话啊!等会儿公主气消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连回头瞪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青霜。”林昭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冷着脸看她,“带侍卫们去远处扎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
青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吐了吐舌头,连忙应道:“是,公主。”她临走前还不忘给萧烬投去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看得萧烬牙痒痒。
山谷里很快只剩下她们两人,还有一堆刚燃起的篝火。林昭走到火堆旁的木凳上坐下,火光映在她脸上,却没驱散半分寒意。她抬眼看向萧烬,声音依旧冰冷:“谁让你站起来了?”
萧烬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她心里哀嚎一声,连忙“噗通”跪下,膝盖砸在地上发出闷响,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不敢哼一声。
林昭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靠近点。”
萧烬如蒙大赦,连忙撑着地面站起身,膝盖刚伸直就听到一声厉斥:“谁又让你站起来了?”
她浑身一激灵,刚直起的背脊瞬间垮下,“咚”地一声重新跪回地上,膝盖撞在碎石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面具下的脸皱成一团,还是乖乖伏低身子。
“……”萧烬脸上顿时涌上酸苦,忍不住小声嘟囔,“您刚不是让我靠近点吗……”
“跪着爬过来。”林昭的声音毫无波澜,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背影上。
“怎么?不服?”林昭挑眉,眼神更冷了。
“不敢!”萧烬连忙应道,心里有些腹诽。硬着头皮,双手撑在地上,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一点点挪动。
夜色渐浓,篝火噼啪作响,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像一只匍匐的困兽。每挪动一步,膝盖都传来针扎似的疼,可她不敢停。火光中,林昭的身影端坐如山,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万水千山。
她慢慢靠近,膝盖下的碎石硌得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酸涩。离林昭还有两步远时,林昭突然伸出脚,重重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停。”
萧烬的动作瞬间僵住,肩膀被她的绣鞋抵住,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她微微抬头,透过面具的缝隙看向林昭,火光跳跃在她脸上,映得她眼底的情绪忽明忽暗。
“公主……”萧烬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她知道自己有错,可这样被一点点磋磨,心里实在不好受。
林昭没有说话,只是用脚重重的顶着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银色面具上。这面具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可她闭着眼都能想象出面具下的模样——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定是盛满了无措。
萧烬双膝嵌在冷硬泥土里,她脊背绷直,全然仰着头,火光在她眉骨上流动,目光穿透夜色,带着宿命般的执拗,死死望着公主。
篝火的 warmth 驱散了夜的寒凉,却暖不了两人之间的僵局。萧烬跪在地上,肩膀被她抵着,膝盖早已麻木,可她不敢动,只能任由这沉默的对峙在夜色中蔓延。
她知道,林昭不是真的要罚她。这刻意的刁难,不过是在发泄心中的委屈和后怕。换作是她,如果林昭瞒着她消失大半个月,她怕是会比这更疯狂。
萧烬深吸一口气,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认真:“公主,属下知道错了。这半月让您担心了,是属下不好。您要罚要骂都随您,只是……别再不理属下了。”
林昭的脚微微一顿,却依旧没有收回。夜色中,她的声音终于软了些许,却依旧带着冰冷的余韵:“错在哪里了?”
萧烬的心猛地一跳,知道这是转机。她刚要开口,就听林昭又说:“戴着面具说话,是怕我看见你这张脸?”
萧烬连忙伸手去摘面具,动作急切得差点把面具扯掉。冰凉的金属离开脸颊,她露出了那张带着公主日思夜想的脸。
“属下不敢。”萧烬看着她,眼神诚恳,“属下错在不该瞒着您假死,错在让您独自面对危险,错在……让您担心了。”
林昭看着她的脸,指尖微微蜷缩。她何尝不知道萧烬的性子,若不是事出紧急,她绝不会用这种方式隐瞒。可那大半个月的提心吊胆,那无数个深夜的辗转难眠,终究不是一句“错了”就能抹平的。
她收回脚,却依旧冷着脸:“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怎么赎罪,什么时候再起来。”说完,她转过头,看向跳动的篝火,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萧烬。
萧烬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又酸又软。她知道,这关算是暂时过了。虽然膝盖还疼,虽然还得跪着,但至少,林昭愿意听她说话了。她乖乖地跪在原地,看着篝火在林昭脸上投下的光影,心里默默念叨:赎罪就赎罪,只要你不生气,别说跪着,就是让我把这山谷的石头都数一遍,我也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