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如期而至。
金霖然家的地址,位于城市另一端一个名为“云顶庄园”的半山富人区。当出租车缓缓驶入那片区域时,窗外的景象已经与凡俗的城市彻底隔离开来。道路两旁是修剪得如同艺术品般的园林景观,每一栋别墅都掩映在葱郁的树木之后,彼此间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当车子最终停在一扇雕花的黑色铁艺大门前时,萧雨晴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别墅”了。眼前是一座真正的、如同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城堡式庄园。高耸的尖顶、古朴的石墙、巨大的落地拱窗,以及门前那座还在汩汩喷水的古典雕塑喷泉……这一切都散发着一种厚重的、经过岁月沉淀的奢华与贵气。
与姬千鹤家那座充满了后现代设计感的、冰冷孤寂的江景别墅不同,这里,充满了“人”与“家族”的气息。
“哇……”萧雨晴趴在车窗上,发出了小小的、不成调的惊叹。
而当他从车里走出来,站在这座城堡面前时,那种视觉冲击力就更加强烈了。
他今天,为了这次“正式”的拜访,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一身以粉色和白色为主色调的洛丽塔洋装,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和荷叶裙摆,被裙撑撑起一个饱满可爱的弧度。他粉色的齐肩短发绑了双马尾,上面还系着青色蝴蝶结发饰。白色的过膝长袜包裹着他纤细的小腿,脚上是一双圆头的粉色小皮鞋。
整个人,就像一个从二次元世界里走出来的、精致得无可挑剔的洋娃娃。
这份可爱,在这座充满了古典欧式风情的宏伟城堡面前,非但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如同公主回家的童话感。
站在他旁边的姬千鹤,则依旧是那个画风。万年不变的黑色运动服,黑色的鸭舌帽,双手插兜,浑身散发着“我只是路过”的生人勿近气场。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座比她家的“牢笼”还要夸张数倍的建筑,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大门缓缓打开,穿着得体燕尾服的老管家恭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穿过可以当足球场跑的巨大前庭,他们终于在客厅里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金霖然和李鹏。
金霖然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居家连衣裙,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挽起,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精致,多了几分邻家女孩的亲切。她看到盛装打扮的萧雨晴时,眼睛瞬间就亮了,毫不吝啬地发出了赞叹:“哇!雨晴,你今天……也太可爱了吧!像个小天使一样!”
萧雨晴被夸得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裙角。
李鹏则已经换上了一身休闲装,但坐姿依旧挺拔得像一棵松树。他看到萧雨晴这身打扮时,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和……不可思议。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那座宏伟如宫殿般的客厅,以及墙上那些他只在美术书上见过的、价值连城的油画时,他那握着书本的指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
这里的每一块地砖,每一件摆设,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与金霖然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别站着啦,快过来坐。”金霖然热情地招呼着他们,“我已经让女仆准备好了茶点,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就开始吧!”
……
学习会正式开始。
四个人围坐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前,气氛很快就从最初的拘谨和客套,进入了纯粹的学术探讨模式。李鹏不愧是年级里的顶尖学霸,他的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很多萧雨晴一个人需要思考很久的难题,在他的点拨下,都豁然开朗。
金霖然倒是勉强能跟得上。
而姬千鹤,则像个局外人。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只是偶尔在萧雨晴的强迫下,翻一翻眼前的习题册。
直到,他们遇到了一道极其复杂的几何证明题。
这道题的辅助线做法极其刁钻,即便是李鹏和萧雨晴,也在草稿纸上演算了半天,依旧找不到突破口,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应该从这个角入手,做一条角平分线……”李鹏皱着眉,在纸上画着。
“不行,”金霖然摇了摇头,“我试过了,这样做会增加更多未知量,反而更复杂了。或许……我们应该考虑延长这条边?”
就在三人陷入僵局时,一直沉默的姬千鹤,突然伸出手指,在习题的图形上戳了一下。
“从这儿,”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画条线,连到这儿。不就完了?”
三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极其清奇、完全不符合任何常规解题思路的辅助线,它粗暴地将整个图形分割成了两个毫无关联的部分。
“这……”李鹏愣住了,“这……这根本就不符合公理啊,你这样画,后续的角和边都无法推导……”
“是啊,姬千鹤同学,”金霖然也委婉地说道,“虽然这个想法很大胆,但是……它好像并不能解决问题。”
“哦。”姬千鹤收回手,又恢复了沉默,仿佛刚才那个大胆的提议只是随口一说。
萧雨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刚想打个圆场。
但李鹏却突然停下了笔,他盯着姬千鹤画的那条“废线”,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几分钟后,他的眼睛猛地一亮!
“等一下!我明白了!”他激动地拿起笔,“姬千鹤的这条线虽然是错的,但它提醒了我!我们一直局限在图形的内部寻找解法,但如果我们……逆向思维,把这条‘错误的线’当成一个虚拟的对称轴,在图形的外部构建一个镜像图形……那么,这条边,就等于这条边……天啊!解出来了!”
在李鹏兴奋的讲解下,金霖然和萧雨晴也恍然大悟。姬千鹤那条看似荒谬的辅助线,竟然像一把钥匙,意外地打开了一扇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通往正确答案的门!
姬千鹤的解题思路,确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但她那种完全不受常规思维束缚的、如同野兽直觉般的思考方式,偶尔,真的能给这些习惯了按部就班的优等生们,带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划破黑暗的闪电。
……
中场休息时,女仆送来了精致的下午茶点。
大家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金霖然看着眼前这三个性格迥异、却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的同伴,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一直学习也太无聊了,”她端起一杯红茶,优雅地晃了晃,“我们来玩个游戏,放松一下,怎么样?”
“什么游戏?”李鹏好奇地问道。
金霖然的眼睛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用一种充满了神秘和诱惑的语气,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真心话,大冒险。”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个经典到有些烂俗的游戏,在此时此地,却因为参与者的特殊性,而染上了一层危险而又迷人的色彩。每个人,似乎都有着不想被人触碰的秘密。
“我先来!”金霖然自告奋勇地拿过一个空瓶子,放在了桌子中央,“瓶口对着谁,谁就来选。不许耍赖哦。”
她轻轻一转,瓶子在光滑的桌面上飞速旋转起来,发出轻微的嗡鸣。
四双眼睛,都紧张地盯着那个旋转的瓶子。
最终,瓶子缓缓地停了下来,瓶口……不偏不倚地,正对着一直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姬千鹤。
“哇哦!”金霖然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脸上写满了“搞事”的兴奋,“姬千鹤同学,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