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吞下“仙丹”后,那盲目却磅礴的自信如同烈火般在他眼中燃烧。他不再是被迫绕柱奔逃的猎物,而是挺直脊梁,仿佛真成了天命所归、无所不能的王者。
他甚至无视了前方虎视眈眈的白起,转而用一种混合着狂热与审视的目光扫向我们,似乎想从我们脸上印证他此刻“脱胎换骨”的感觉。
梅林冷汗直流,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那身宽大的方士服里。姜子牙眉头紧锁,打神鞭受挫让他意识到常规手段难以奏效。玛修紧握盾牌,警惕地挡在我身前。
而真正的危机——复仇者白起,可不会因为秦王突然“自信”了就停下脚步。他那双赤红的瞳孔锁定着气势变化的秦王,周身暗红色杀气再次沸腾,比之前更加狂暴!显然,秦王身上那突兀爆发的“存在感”,进一步刺激了这具杀戮机器!
“吼——!”
白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不再是简单的抬手,而是整个身影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毁灭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直接撞向秦王政!所过之处,地面崩裂,空气哀鸣!这一次的攻击,蕴含的杀意和力量,远超之前!
“保护大王!”残存的秦军将领嘶声呐喊,士兵们尽管恐惧,还是悍不畏死地结阵阻挡!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砰!砰!砰!
如同螳臂当车!接触到暗红洪流的士兵和盾牌,瞬间被撕裂、撞飞!根本无法延缓其分毫速度!
“大王小心!”玛修娇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宝具!
“已然遥远的理想之城(Lord camelot)!”
嗡——!
璀璨的白色城塞虚影瞬间展开,将秦王政和我们几人笼罩在内!
轰!!!!!!
暗红色的毁灭洪流狠狠撞上了纯白的城墙虚影!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整个章台宫都在剧烈摇晃!玛修闷哼一声,但她咬紧牙关,盾牌死死抵在前方,纯白城墙的光芒虽然剧烈闪烁,却硬生生扛住了这恐怖的一击!
“哦?”白起所化的暗红洪流被阻,身影重新凝聚,他赤红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波动,似乎对眼前这“坚固”的防御产生了一丝本能的“兴趣”。
“好!好一个仙家护法!”被保护在城塞内的秦王政非但没有后怕,反而更加兴奋,他感觉这“仙丹”果然神效,连手下仙童的护盾都如此强大!“给寡人拦住他!寡人要亲自……”他似乎还想下达什么命令,甚至想亲自上阵?
我赶紧打断他:“大王!此獠凶猛,非人力可敌!请暂避锋芒,容我等设法应对!” 开玩笑,让他上去,那不是送死吗?!
“姜子牙先生!梅林!”我急声道,“必须想办法限制他的行动!或者找到他的弱点!硬拼不是办法!”
姜子牙眼神锐利,双手再次结印,但这次不再是攻击,而是数十枚闪烁着清光的符箓从他袖中飞出,如同蝴蝶般绕着他飞舞!“贫道以 困仙符阵 暂且束缚其行动!梅林阁下,伺机干扰其感知!”
符箓如同拥有生命般射向白起,试图缠绕、禁锢他周身的杀气。然而,那些符箓在靠近暗红色杀气领域时,便纷纷自燃,效果甚微,但总算起到了一点干扰作用。
梅林也收起玩闹之心,脸色凝重:“明白!虽然幻术对他本体效果不大,但干扰周围环境还是可以的!”他法杖一顿,强大的幻术魔力开始扭曲白起周围的光线和空间感知,制造出重重幻影,试图让他失去准确的目标定位。
白起似乎被这些“苍蝇”般的骚扰激怒了!他猛地一跺脚!
轰!
以他为中心,一股环形的杀气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咔嚓!咔嚓!
姜子牙的符箓瞬间全部破碎!梅林制造的幻影区域也被强行震散!
实力差距太大了! 复仇者职阶的白起,其存在本身就如同天灾!
“这样下去不行!”我看着苦苦支撑的玛修和手段尽出却收效甚微的姜子牙与梅林,心急如焚。目光扫过混乱的大殿,忽然瞥见了那依旧深深钉在蟠龙柱上的淬毒匕首——荆轲的遗物。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
“姜子牙先生!”我喊道,“能否想办法,将柱子上那把匕首……送到白起身边?或者……引导他接触到那把匕首?” 我想起历史上白起最终被赐死,而荆轲的匕首蕴含着她对秦的刻骨仇恨和“刺秦”的执念,这两者之间,是否会有什么奇特的反应?
姜子牙闻言,眯着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可行!但需契机!梅林阁下!助我一臂之力!”
“怎么助?”梅林急忙问。
“用你最夸张的幻术!吸引他的注意力!制造一瞬的空档!”姜子牙语速飞快。
“最夸张的?好嘞!”梅林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一种“拼了”的表情,他高举法杖。
刹那间,整个章台宫内凭空出现了无数盛开的鲜花、飞舞的蝴蝶、光影效果拉满,色彩斑斓夺目,几乎晃瞎人眼!这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盛大的嘉年华表演!
这极其突兀、极其不合时宜、甚至有些滑稽的场面,果然让杀戮本能主宰的白起动作微微一滞,赤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本能的困惑?似乎无法理解这毫无杀意、纯粹“娱乐”的景象是什么东西。
就是现在!
姜子牙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并指如剑,对准蟠龙柱上的匕首,低喝一声:“御物术·移形换影!”
那柄淬毒匕首微微颤动,然后悄无声息地从柱子上脱落,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乌光,精准地射向了白起后背甲胄的一处细微裂缝!那是之前打神鞭击中时留下的淡淡白痕所在!
“噗嗤——!”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幻术喧嚣掩盖的声音响起!
匕首,竟然真的成功刺入了那处裂缝!虽然仅仅刺入了一寸不到,对于白起来说可能连挠痒痒都不算!
然而——
异变陡生!
当荆轲的匕首接触到白起那由无尽杀意和怨念凝聚的躯体时,匕首上蕴含的刺秦执念与白起体内对秦室的复杂怨恨,以及那赐死之毒的象征意义,仿佛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反应!
“呃啊啊啊——!!!”
白起猛地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痛苦的咆哮!他周身的暗红色杀气剧烈地翻滚、扭曲,仿佛沸腾的开水!他那双赤红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现了除了杀意之外的东西——剧烈的挣扎、痛苦、以及……短暂恢复的清明?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暂时恢复了些许清明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王座方向……或者说,是王座后方,咸阳宫更深处的某个方向(甘泉宫),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有效!那把匕首,似乎真的触动了白起最深层的某些东西!
“快!他好像不稳定了!趁现在!”我大喊!
然而,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冰冷、威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声音响起。
是秦王政!
不知何时,他脸上的狂热自信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复杂和冰冷的神情。他看着形态不稳、痛苦咆哮的白起,又看了看我们,最后目光落在了地上荆轲的尸体上。
他没有再去看白起,仿佛已经知道了结局。
白起那覆盖着鬼面盔的头颅,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向了秦王政的方向。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无理智的杀戮欲望,而是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到极点的复杂情绪。
他用那沙哑、破碎,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开口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压而出,带着血与火的烙印:
“秦……国……”
这两个字一出,整个章台宫仿佛温度骤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白起……一生……征战……”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为的……不是封侯拜相……不是……君王恩宠……”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秦王政,望向了更遥远的过去,望向了那无数场尸山血海的战役。
“为的……是…… 大秦的东出之路 !是…… 扫平六合,天下一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唯有铁与血……才能终结这数百年的乱世!唯有……绝对的强权……才能带来……真正的秩序与和平!”
这震耳欲聋的宣告,让秦王政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与他内心深处那横扫六合、建立不世之功的野心何其相似!
但紧接着,白起的声音又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怨毒:
“可是……王上啊……”他似乎在对着眼前的秦王,又似乎在对着赐死他的秦昭襄王嘶吼,“为何……为何要鸟尽弓藏?!为何……要自毁长城?!”
“长平四十万赵卒……我坑杀了他们……是为了震慑山东诸国!是为了让大秦的威名,响彻天下!是为了……让后人不敢再轻易与我大秦为敌!”
“我白起……双手沾满鲜血……成了人人畏惧的‘人屠’……我背负了这千古骂名……”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不甘和委屈,“可我……何曾有过二心?!我何曾……不是为了这片土地?!”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秦王政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极度复杂的情绪——有对后辈君王的审视,有对秦国未来的担忧,更有一种……仿佛看到历史重演般的绝望。
“而你……”他盯着秦王政,声音变得低沉而冰冷,“你身上……有着和他……一样的野心……一样的……冷酷……”
“这条霸业之路……注定由白骨铺就……你会……比他走得更远……还是……会重蹈覆辙?!”
这直击灵魂的质问,让秦王政浑身一震,脸色变幻不定。白起的话,像一把尖刀,剖开了他宏图霸业之下那残酷的真相。
最后,白起的气息急速衰弱,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模糊。他望着咸阳宫深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如同诅咒又如同预言般的低语:
“小心……来自……阴影中的……毒蛇……他们……会腐蚀……帝国的根基……”
“大秦的……未来……不要……再毁于……内耗……”
话音落下,白起那巨大的身影彻底化作无数暗红色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般,消散在了章台宫肃杀的空气之中。只留下那充满不甘、怨愤、以及对故国复杂情感的余音,在大殿中久久回荡。
章台宫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白起临消散前那番发自肺腑又充满悲剧色彩的独白所震撼。这位以杀戮闻名于世的将军,内心竟隐藏着如此深沉和矛盾的情感。
秦王政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紧握着拳头,显然白起的话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消灭的怪物,更是一个对秦国有着复杂情感的、充满悲剧色彩的亡灵。
良久,秦王政才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冰冷,但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不再去看白起消失的地方,而是将目光转向我们,最终落在了地上荆轲的尸体上。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殿外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传寡人旨意……”
“封锁甘泉宫!没有寡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他的命令,冰冷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