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潮气比洞穴更重,岩壁上渗着水珠,滴落在地面的水洼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引路虫的翠绿光芒不算亮,却足够照亮身前两步的路,陆行川走在前面,手按在胸口的玉佩上——那淡淡的温意像根细线,牵着他往通道深处走,仿佛在牵引着他找什么东西。
“你听,有水流声。”阿蛮忽然停下脚步,侧着耳朵听,“前面应该有水源。”
陆行川也凝神细听,果然听见前方传来隐约的“哗啦”声,像是溪流撞击石头的动静。他加快脚步,通道渐渐变宽,光线也亮了些——不是引路虫的光,是从前方透进来的、带着水色的微光。
再往前走了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天然的水潭,潭水泛着淡蓝色的光,像是把夜空揉碎在了里面。潭边的岩壁上,长着许多半透明的水草,水草的叶片上沾着发光的水珠,把整个水潭照得朦朦胧胧。
“这是……归墟潭?”阿蛮凑到潭边,看着水里的倒影,“我奶奶说过,大荒深处有个归墟潭,潭水能照见人的过往,还藏着上古的秘密。”
陆行川没说话,目光落在潭中央的一块巨石上。那石头是灰白色的,形状像一艘小船,石头的表面刻着和地图上相似的纹路——蜿蜒的山涧、陡峭的崖壁,只是这些纹路比地图上更完整,还多了一条通往潭底的虚线,虚线尽头画着个小小的“图”字。
“剩下的半张地图,在潭底?”陆行川心里一动,刚想靠近潭边,胸口的玉佩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预警。
阿蛮也瞬间警惕起来,把藤笼塞进怀里,从药篓里掏出削尖的木枝:“不对劲,这潭水里太安静了,连条鱼都没有——像是有东西在下面盯着我们。”
话音刚落,潭水忽然泛起一圈圈涟漪,不是风吹的,是从潭底涌上来的。涟漪越来越大,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淡蓝色的光也变得忽明忽暗。
“小心!”陆行川猛地把阿蛮往后拉,自己也退到岩壁边。
“哗啦——”
一道水箭忽然从潭里射出来,直朝着陆行川的方向飞去。他侧身躲开,水箭撞在岩壁上,溅起的水珠落在地上,竟在石头上蚀出一个个小坑——潭水是带毒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潭里忽然窜出一条巨大的蛇形异兽。它的身体有水桶粗,鳞片是淡蓝色的,上面布满了水波纹路,随着动作泛着银光,正是“水纹蚺”!它的脑袋比陆行川的肩膀还宽,眼睛是浑浊的白色,没有瞳孔,嘴里吐着分叉的舌头,舌头上沾着的黏液,滴落在潭水里,让水面瞬间泛起黑色的泡沫。
“是水纹蚺!它的鳞片能挡刀剑,黏液还带剧毒!”阿蛮的声音发颤,却没往后退,反而握紧了木枝,“而且它能在水里和陆地上都行动,我们躲不开!”
水纹蚺落地时,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震得潭边的水洼都溅起了水花。它朝着两人的方向爬来,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沙沙”作响,像无数把小刀子在刮石头。
陆行川摸出怀里的木剑——之前掉在草地的那把没捡回来,这是阿蛮从药篓里翻出来的备用木剑,比之前的那把短些,却更结实。他握紧木剑,胸口的玉佩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烫意很有节奏,像是在和水纹蚺的动作呼应。
“它的眼睛看不见!”陆行川忽然发现,水纹蚺的脑袋总是朝着声音的方向转,哪怕他站在侧面,只要不发出声音,它就找不到,“它靠听声辨位!”
阿蛮立刻明白了,他屏住呼吸,轻轻把药篓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把干燥的草屑,朝着水纹蚺的左侧扔去。草屑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水纹蚺果然被骗了,脑袋猛地转向左侧,身体也跟着扭过去,露出了右侧脖颈处的鳞片——那里的鳞片比其他地方更薄,还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是它的弱点。
“就是现在!”陆行川低喝一声,握着木剑朝着水纹蚺的右侧脖颈冲去。他的脚步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只听见木剑划破空气的“咻”声。
“噗嗤——”
木剑狠狠刺进了水纹蚺的鳞片缝隙里,淡蓝色的血液瞬间涌出来,带着股腥甜的气味。水纹蚺吃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尾巴朝着陆行川的方向扫去。
陆行川赶紧往后跳,躲开了尾巴,却被水纹蚺扭动时溅起的血液沾到了手背。他只觉得手背一阵刺痛,像是被火烧了似的,很快就泛起了黑色的印记——血液也有毒!
“快用这个!”阿蛮扔过来一包草药,是之前治瘴气的犁头草,“嚼烂了敷在伤口上,能解蛇毒!”
陆行川接过草药,塞进嘴里嚼烂,忍着刺痛敷在手背上。黑色的印记渐渐淡了些,刺痛感也减轻了。而水纹蚺因为脖颈受伤,动作慢了许多,却变得更狂躁,开始在潭边乱撞,岩壁上的水草被撞得纷纷掉落,发光的水珠洒了一地。
“我们得趁它虚弱的时候,去潭中央的石头上!”陆行川朝着阿蛮喊,“那里有地图的线索,只要拿到线索,就能找到剩下的半张地图!”
阿蛮点头,捡起地上的木枝,又扔了一把草屑在水纹蚺的身后。水纹蚺再次转头,朝着草屑的方向扑去,露出了通往潭中央的路。
“走!”
两人趁机朝着潭中央的巨石跑去。潭水不深,只到膝盖,却很凉,还带着点黏腻的感觉,像是有细小的虫子在往皮肤里钻。陆行川不敢停,加快脚步,终于踏上了巨石。
刚站稳,身后就传来水纹蚺的嘶鸣——它发现自己被骗了,正朝着巨石的方向爬来。潭水因为它的动作,再次泛起漩涡,淡蓝色的光变得格外刺眼。
“快看看石头上有什么!”阿蛮催促道,手里紧紧攥着木枝,警惕地盯着水纹蚺。
陆行川蹲下身,用手拂去巨石表面的水珠。刻痕里的纹路变得更清晰了,他发现那条通往潭底的虚线旁,刻着一行小字:“月出之时,潭底开,半图现。”
“要等月亮出来,潭底才会打开?”陆行川皱起眉头,“可我们在地下,怎么会有月亮?”
话音刚落,潭边的岩壁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岩壁上的水草开始发光,光芒越来越亮,竟在潭水的上方汇聚成一个圆形的光斑——那光斑泛着银白色的光,像一轮小小的月亮,正好照在潭中央的水面上。
“是‘映月石’!”阿蛮惊喜地喊道,“这些水草下面的岩壁,是映月石做的!能把外面的月光映进来!”
随着“月亮”的出现,潭水开始剧烈地旋转,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淡蓝色的光渐渐变成了银白色。陆行川盯着漩涡的中心,发现那里的水正在慢慢变透明,能看到潭底的景象——
潭底有一个巨大的石盒,石盒的表面刻着完整的山云纹,正是和玉佩、祠堂布包上一样的纹路。而石盒的上方,漂浮着半张兽皮地图,和他怀里的那半张,正好能对上!
“是剩下的半张地图!”陆行川激动地喊道,刚想跳进漩涡里拿地图,胸口的玉佩忽然剧烈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烫。
水纹蚺也察觉到了潭底的异动,它不再攻击巨石,反而朝着漩涡的方向爬去,浑浊的眼睛里,竟透出一丝恐惧,像是害怕潭底的东西。
“不对劲,潭底有危险!”陆行川忽然想起父亲的叮嘱,“别碰玄牝珠,别靠近黑色雾气——潭底的东西,可能比水纹蚺更危险!”
他刚想拉住想往下跳的阿蛮,漩涡里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比玄渊洞穴里的轰鸣更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从潭底爬出来。潭水的颜色开始变深,从淡蓝色变成了深黑色,和玄渊里的黑色雾气一模一样!
“是黑色雾气!潭底也有黑色雾气!”阿蛮的声音带着恐惧,“我们得赶紧走!不然会被雾气缠上的!”
陆行川看着潭底的石盒和半张地图,又看了看越来越浓的黑色雾气,心里很挣扎——拿到地图就能知道接下来的路,可现在拿,很可能会被雾气侵蚀。
就在这时,水纹蚺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黑色雾气已经缠上了它的尾巴,尾巴上的鳞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脱落,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肉。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阿蛮拉着陆行川的手臂,朝着通道的方向跑,“地图以后还能找,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陆行川回头看了一眼潭底——黑色雾气已经淹没了石盒,半张地图也不见了踪影,只有漩涡还在旋转,像是要把整个水潭都吸进去。他咬了咬牙,跟着阿蛮往通道跑。
水纹蚺的嘶鸣声渐渐弱了下去,最终彻底消失,只剩下黑色雾气在潭里翻腾的声音。两人跑回通道,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通道口的地上,掉着一块黑色的布料——正是黑衣人衣袍上的布料,布料上还沾着淡淡的黑色雾气。
“黑衣人来过这里!”陆行川捡起布料,胸口的玉佩轻轻震动了一下,“他也在找剩下的半张地图,而且他已经接触过黑色雾气了!”
阿蛮的脸色变得苍白:“那他会不会已经拿到地图了?”
陆行川摇了摇头,握紧布料:“不会,他要是拿到了,就不会留下布料。而且潭底的雾气刚出来,他应该也没敢靠近。”他看向通道深处,那里还有一条岔路,岔路的地面上,留着淡淡的脚印,正是黑衣人的尺码,“他往那边走了,我们得跟上去——不能让他先找到地图,更不能让他利用黑色雾气做坏事。”
阿蛮点头,把藤笼举得更高些,翠绿的光芒照亮了岔路的方向:“那我们得小心点,黑衣人肯定在前面设了陷阱。”
陆行川攥紧胸口的玉佩,又摸了摸怀里的半张地图——虽然没拿到另一半,但至少知道了地图在归墟潭底,还知道了黑衣人也在找。接下来的路,会更危险,但他不会退缩——父亲的责任,大荒的安危,都在等着他。
两人朝着岔路走去,通道里的潮气更重了,黑色雾气的腥甜气味,还残留在空气里,像是在提醒他们,危险从未远离。而岔路的尽头,隐隐传来了黑衣人低笑的声音,还有……某种异兽低沉的咆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