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华毕竟是老江湖,经验丰富。他很快发现一味强攻效果不佳,开始有意识地利用拳台空间。
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迈着略显蹒跚但依旧有力的步伐,一步步地将我向拳台的角落或者围绳边沿逼迫。
拳台就这么大,我的活动空间被不断压缩。终于,在一次闪避他的左摆拳时,我的后背猛地撞上了冰冷的角柱,退无可退!
“糟了!”我心中一惊。
振华眼中凶光毕露,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猛虎,瞬间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左手重拳如同连珠炮般轰向我的头部,中间夹杂着势大力沉的左腿低扫,攻击我的支撑腿!
一套凶狠的拳腿组合,封死了我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要将我彻底淹没在这个角落里。
我几乎是凭借本能,在方寸之间做出极限的摇闪、格挡和小幅度的移动。
拳头擦着我的太阳穴掠过,腿风刮得我脸颊生疼!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这是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打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单挑!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在城西两位顶级大佬的面前,对战一位外地黑拳王。每一秒都游走在刀锋边缘!
然而,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越是在这种极限压力下,我的大脑反而越发冷静。
恐惧似乎被隔绝在外,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脑海中飞速计算着他的攻击轨迹、力量、以及我所能做出的最优应对。
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了!
我和振华在绝对力量上的差距太大了,防守,永远是被动的。久守必失!
消耗战对我不利,我的体能储备未必比他强多少。
我必须Ko他!
一个极其冒险,但也是唯一可能取胜的战术,在我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我需要卖一个破绽,一个足以让他投入全力一击的破绽,然后,用我隐藏的、最具杀伤力的招式,后发先至,终结比赛!
于是我放缓了闪躲的速度,装作没有跟上振华的节奏,然后双臂挡在脸前,硬抗了他两拳。
振华那两记左拳实在太重了,我的胳膊挡住他的拳头,反震到我的脸上,眼前一阵发黑。
我的脚下跟喝醉了酒似的踉跄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这真不是装的,是真他妈差点被打趴下。
振华一看我这德行,眼睛都亮了,觉得机会来了。
他身体有个极细微的向右转胯的动作,我脑子里警铃大作,要起左腿高鞭!瞄我脑袋来的!
这时候我人都还没站稳,想完全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心一横,干脆顺着踉跄的势头往后一仰。
他那只穿着薄底搏击鞋的左脚,带着风,擦着我头皮扫了过去,几根头发都被带掉了。
就在他腿扫过最高点的那个瞬间,我也动了。
我的右腿以一种极其别扭、甚至有点滑稽的姿势,从自己身后猛地向上撩了出去,蝎子摆尾!
这是我今天用出这一招,面对振华这种高手,这种奇招就是要在关键时刻使出来。
振华显然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一手,他注意力全在我上半身,准备看我被踢晕呢。结果我这从底下钻出来的一脚,结结实实蹬在了他毫无保护的侧腹!
“呃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又痛苦的闷哼,那脸瞬间扭曲,捂着右腹部就弯下了腰,踉跄着向后倒退。
额头上冷汗唰地就下来了。爆肝的滋味,谁挨谁知道。
机会!就是现在!
我管不了自己还有点,左腿像鞭子一样贴着地面扫出个小半圆,然后借着旋转的力道猛地向上扬起,鳄鱼摆尾!
脚后跟精准地磕在了振华下巴上。
“咔嚓!” 一声让人牙酸的脆响。
几颗带血的牙齿直接从振华嘴里飞了出来,混合着口水甩在拳台地板上。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塌塌地就朝侧面倒下去。
他人已经懵了,完全是下意识伸出手想撑住地面,避免脸直接砸地。
“坏了!他要是还用手护头就麻烦了!” 我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不能给他任何机会!我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转身,助跑一步都没有,直接抡起右腿,像踢足球开大脚一样,狠狠一脚闷在他已经失去防护的侧脸上。
“嘭!”
他撑地的动作戛然而止,脑袋猛地甩向一边,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彻底瘫软下去,一动不动了。
台下瞬间炸了。
华子猛地一拍大腿,居然破天荒地跟旁边的北辰击了下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畅快。
鲍雨龙和卓益那边更是吼得嗓子都劈了:“任戟!牛逼!!”
刚才押我赢的那几个赌徒直接疯了,抱在一起又跳又叫,估计已经在盘算,一会怎么请我吃饭按摩了。
我真怕振华又站起来,冲着已经躺在地上的他冲过去,冲着他头上又补了一脚足球踢。
这下孙勃那边的人彻底炸毛了。
“操你妈!”高少阳眼睛血红,第一个就要往台上冲,看那架势是想活撕了我。
他一带头,孙勃身后那七八个人也骂骂咧咧地全涌了上来。
“想干嘛!” 鲍雨龙吼了一嗓子,带着我们这边三十多号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把孙勃他们七个人人围在擂台边。
马博更是直接从一个手下手里夺过一把明晃晃的砍刀,指着被围在中间的孙勃,脸上横肉直跳:“孙勃!你他妈自己送上门来找死!正好!今天就把以前的账一块算了!都他妈别走了!”
眼看台下演变成大规模血拼。
被围在中间的孙勃脸色难看,显然也没想到振华会输得这么惨。
但还没说话,他旁边的黄世博动了。这老家伙不声不响地从后腰摸出一把黑乎乎的手枪,动作熟练地“咔哒”一声上了膛,直接顶在了马博脑袋上。
冰凉的枪口一贴上来,刚才还杀气腾腾的马博瞬间僵住了,高举砍刀的手定在半空,动都不敢动一下,冷汗顺着鬓角就流下来了。
黄世博声音不大,但全场都能听见:“怎么,人多欺负人少啊?”
怪不得孙勃敢只带这么点人就深入华子的地盘,原来是藏着这硬家伙。
现场很多看热闹的观众哪见过真枪,吓得大气不敢出,有的直接往桌子底下钻。
“草泥马的!就你有枪啊?!”
北辰的骂声紧接着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掏出了一把锃亮的左轮手枪,从人群里钻出来,枪口稳稳地指向黄世博。
这下好玩了。
马博被黄世博用仿五四顶着脑袋,黄世博被北辰用左轮指着,两边的小弟们互相瞪着,剑拔弩张,空气凝重地要死。
“孙勃,你今天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华子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哼,华子,你的人下手也太黑了。”孙勃说。
“黑拳台上打死无怨,规矩你定的?”北辰呛了回去。
“少他妈废话!有本事开枪!”马博梗着脖子吼,但声音有点发颤,毕竟脑门上顶着东西呢。
两边互相放着没什么营养的狠话,谁也不敢先动。
我注意到北辰微微偏头,凑到华子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几句。
华子眉头紧锁,眼神在孙勃和黄世博身上扫来扫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栏杆,显然在权衡。
我猜北辰是在劝他,机会难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就完了……
我心里直打鼓,这他妈要是真在这里把孙勃弄死了,现场几百号人看着,能瞒得住?华子就算势力再大,恐怕也兜不住吧?
就在华子眼神越来越狠,似乎快要下决心的时候.....
站在孙勃身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李三庄,突然默默地、慢吞吞地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大家都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愣了,连用枪互指的北辰和黄世博都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外套脱下,露出里面捆得结结实实、密密麻麻的……雷管!
一根根黄色的炸药管用胶带缠在他胸前和腹部,还有红色的导线露在外面。
李三庄抬起眼皮,看了看华子和北辰,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华哥,北哥,要试试吗?一起上路,热闹。”
“我操!!!”
“妈呀!!”
“跑啊!!”
刚才还只是害怕的观众们,这下彻底崩溃了!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人群像炸了窝的蚂蚁,哭爹喊娘地抱着头就往楼梯口疯挤,钱也不要了,场面瞬间失控。
这玩意儿可比手枪吓人多了!
我也吓得魂飞魄散,哪还顾得上什么胜利者的姿态,连滚带爬地从拳台上跳下来,赶紧躲到一根承重柱后面,心里把这个疯子骂了一万遍。
踢个馆而已,至于把炸药都穿身上吗?这他妈是亡命徒啊!
华子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盯着李三庄身上的雷管,又看了看混乱逃窜的人群。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被围在中间的孙勃,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孙勃,带你的人,滚。”
他又看了一眼还被枪指着的马博:“马博,把刀放下。”
马博如蒙大赦,赶紧把砍刀扔在地上。
黄世博见状,也慢慢收回了顶着马博的仿五四。北辰哼了一声,也垂下了枪口。
孙勃整理了一下被挤皱的衣服,脸色铁青,一句话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有几个人上台扛起了振华。
然后孙勃在黄世博、李三庄等人的簇拥下,跟着混乱的人流,快速离开了地下室。
这个时候,观众也跑得一干二净,不过没人担心他们会报警,毕竟他们自己都是非法赌徒,难道去警察局自首?
更何况,如果报了警,那孙勃和华子还能放过你?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地下室现在只剩下我们这群自己人,还有满地的狼藉和……桌上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现金。
华子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看着空荡荡的场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走到拳台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小:“任戟,是吧?小子,真行。今天这面子,是你挣回来的。”
他这话一说,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虽然没留下孙勃,但我把振华干趴下,等于当众扇了孙勃一记响亮的耳光,给华子挣足了里子和面子。
“马博,”华子转向还心有余悸的马博,“把账记清楚。今天谁赢了钱,赢了多少,都给我一笔一笔算明白。”
马博赶紧点头:“明白,华哥。”
华子吐了个烟圈,语气很平淡:“回头挨个给他们送去。咱们出来混,靠的就是信誉。该赔的一分不能少,该收的也一分不能赖。”
“是是是,一定办好。”马博连连保证。
华子又扫了一眼那个破旧的小楼梯口,眉头微皱:“还有,门口得安排两个机灵点的兄弟守着,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放。今天要不是任戟,咱们这脸就丢大了。”
马博脸一红,知道这是在点他安保工作没到位,低头不敢吭声。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大概明白了。
这个地下拳场,看来是归马博负责打理的。
华子手下这些人,看来是各有各的场子,北辰有KtV,鲍雨龙有个台球厅(听说最近在装修升级成俱乐部),马博管这拳场。
华子手下肯定还有其他兄弟,今天没来全,人家是城西顶尖势力,手下不可能就这点人。
“行了,收拾收拾。”华子摆摆手,没再多说,转身往楼上走去,顺便朝鲍雨龙招了招手。北辰和鲍雨龙跟在他身后。
鲍雨龙经过我时,用力搂了一下我的脖子,低声说:“牛逼!”
卓益凑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任戟,你他妈真神了!刚才那几下,太牛逼了!以后可得罩着兄弟我啊!”
他这话听着是吹捧,却让我浑身不自在。
平时在卓益面前,我完全是小弟姿态。
可现在,他这语气、这神态,明显把我放在了更高的位置上。
这种地位的瞬间转换,让我感觉很别扭,仿佛穿了不合身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