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河对岸,是另一番天地。
空气中的蛮荒气息更加浓郁,灵气却显得狂躁而紊乱,参天古木的树冠更加茂密,几乎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落,在地面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上投下诡异的光影。各种奇形怪状的蕨类与藤蔓肆意生长,空气中弥漫着植被腐烂的甜腻气息与某种淡淡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腥甜。
这里便是南疆,比北境荒原更加原始、危险,却也蕴含着无数机缘与秘密的地域。
林越与云芷收起避血舟,将其缩小后由林越收起。两人立足之处,是一片相对坚实的黑色土地,但往前望去,地势逐渐低洼,水汽弥漫,形成了一片广阔无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沼泽。
沼泽上空,终年笼罩着灰绿色的瘴气,视线受阻,神识探入其中,也感到一种粘滞与侵蚀感。水洼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或紫黑色,不时有巨大的气泡从淤泥中冒出,啪地破裂,释放出更浓郁的毒瘴。扭曲的枯木如同挣扎的鬼影,矗立在污水之中,一些色彩斑斓的毒虫在枝叶间攀爬,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这就是青犀妖族提到的黑巫沼泽了。”林越观察着前方的环境,混沌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这片沼泽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并非单纯的毒障与险地,更深处似乎潜藏着某种古老而诡异的意志。
云芷眉心的昏黄符文微微发热,巡阳剑意本能地对这片充满阴湿、死寂与诡异生机并存的环境产生排斥。“那青犀妖族头领言语闪烁,此地恐怕比他说得更加危险。”
“暗影魔宫的线索可能指向这里,我们需得小心。”林越点头,率先迈步,踏上了沼泽边缘看似坚实的黑色草甸。
然而,他脚刚落下,那看似坚实的草甸猛地向下一陷,周围的淤泥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数条漆黑如墨、布满吸盘的触手般藤蔓闪电般从泥沼中射出,缠向他的脚踝!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要将他拖入深渊!
魔沼陷阱!
林越反应极快,右足微震,金霞混沌肢光芒一闪,一股湮灭之力透体而出,那几条缠上来的触手藤蔓瞬间干枯、碎裂。但他身下的泥沼吸力却并未消失,反而更强!
云芷见状,并指一划,一道凝练的暗金剑气如同切豆腐般,将林越周围一圈的草甸与淤泥齐齐斩开,暂时隔绝了那诡异的吸力。
林越趁机身形一晃,脱离了那片区域,落在旁边一块裸露的黑色岩石上。
“这沼泽本身便是活的,会吞噬生灵。”林越沉声道,刚才那瞬间的接触,他感觉到泥沼深处传来一种贪婪、混乱的意念。
两人更加谨慎,不再轻易踏足那些看似安全的草甸,而是凭借身法,在偶尔裸露的岩石、枯木根部借力前行。林越不时催动混沌奇点,散发微弱波动,感知着脚下土地的虚实与能量流动,避开那些隐藏的陷阱。
越往沼泽深处,瘴气越浓,毒性也越强。寻常金丹修士在此,恐怕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会被毒瘴侵蚀肉身与神魂。即便是林越和云芷,也需要运转法力抵御。林越的混沌之体对这些负面能量有很强的抗性,而云芷的巡阳剑意至刚至正,也对毒瘴有净化克制之效。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水色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惨白色的浮萍,散发着浓烈的腐臭。
突然,一阵怪异、缥缈、如同无数人低泣又似咒语吟唱的声音,从水域对岸的浓密瘴气中传来。
那声音蕴含着奇异的力量,钻入耳中,直透神魂,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种种幻象,心神摇曳。云芷眼前仿佛出现了剑冢崩塌、先烈哀嚎的景象,而林越则感觉左眼的寂灭深渊似乎受到了刺激,蠢蠢欲动。
惑神魔音!
“守住心神!”林越低喝一声,体内混沌奇点加速旋转,一股“空无”意蕴护住自身识海,将那魔音的影响降至最低。
云芷剑心通明,暗守灵台,眉心的昏黄符文光芒微闪,将那试图侵入的魔音与幻象斩灭。她眼神锐利地望向声音来源:“装神弄鬼!”
她并指如剑,对着那片浓密瘴气虚虚一斩!
一道煌煌正大、带着巡阳破邪之意的暗金剑罡撕裂灰绿色的瘴气,如同黎明前的第一缕阳光,直射而去!
“咦?”
瘴气中传来一声轻咦,带着一丝意外。随即,那惑神魔音戛然而止。
剑罡斩入瘴气,仿佛泥牛入海,并未造成太大动静,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消失了。
“看来只是试探。”林越目光微凝,“对方很谨慎,而且擅长利用环境与神魂攻击。”
两人没有停留,继续前行,但更加警惕。这黑巫沼泽,果然盘踞着不简单的存在,很可能就是青犀妖族忌惮的“黑巫族”。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变化。一些扭曲的枯木上,开始出现用不知名颜料绘制的诡异图腾,描绘着各种毒虫、骸骨以及扭曲的人形,散发着阴冷邪异的气息。地面上也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刻画着符文的兽骨或是小型的、以奇异方式摆放的石堆。
显然,他们已经进入了某个势力范围的深处。
就在这时,林越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左侧一片看似普通的淤泥上。那里,除了几个缓缓冒出的毒泡,似乎并无异常。
但林越的混沌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能量波动,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并非动物的血,而是属于修士的灵血,而且带着一丝熟悉的魔气残留!
他走上前,金霞混沌肢对着那片淤泥虚虚一按。
淤泥无声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下方被掩盖的东西——几块破碎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骨骼碎片,以及一小片被撕裂的、边缘焦黑的黑色布料。那布料上,残留的魔气虽然微弱,却与之前在落日涧遭遇的暗影魔宫魔修同源!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深深的、仿佛被利爪撕开的痕迹,留在更下方的硬土层上,痕迹中残留着一股暴戾、阴冷的妖巫之力,与周围图腾散发的气息相似。
“暗影魔宫的人在这里出现过,并且……发生了战斗。”林越捻起一块骨骼碎片,感知着其中残留的破碎魂念与魔元,“看这痕迹,他们遭遇了黑巫族的袭击,至少有一人受了重伤,甚至可能陨落。”
云芷走上前,看着那痕迹与碎片,眼神凝重:“黑巫族在与暗影魔宫为敌?还是说,他们也在争夺什么?”
线索开始交织,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暗影魔宫的触角果然伸到了这里,而本土的黑巫族,似乎并非善茬,并且与这些魔修发生了冲突。
“跟紧我。”林越沉声道,目光投向沼泽更深处,那里瘴气更加浓郁,图腾也更加密集古老,“答案,或许就在前面了。”
他隐隐感觉到,在这片死亡沼泽的中央,有一股沉睡的、却又令人心悸的力量在缓缓波动,与周围的图腾、瘴气,乃至整片沼泽相连。
那很可能,就是黑巫族守护,或者说,供奉的东西。也是暗影魔宫觊觎的目标。
而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已经踏入了这场风暴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