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巷道,人间地狱。
路栀如同幽灵般在断壁残垣间穿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炮轰鸣、绝望的哭喊,以及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巨响!
目光所及,皆是炼狱般的景象——残破的街道上布满弹坑,燃烧的车辆残骸吐出滚滚黑烟,扭曲的尸体横陈,鲜血浸染了焦黑的尘土。墙壁上溅满了暗红的血迹和弹孔,破碎的玻璃如同利齿般嵌在窗框上。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血腥,还有皮肉烧焦的恶臭,令人作呕。流弹不时尖啸着划过天空,或击中某处残垣,溅起碎石和死亡的火花。
她敏锐地捕捉到目标——几个狼牙守卫和冰冷的改造体,正混杂在疯狂扫射的当地武装分子中,粗暴地踢开一扇扇摇摇欲坠的房门,搜寻着她的踪迹。
其中一个守卫狠狠踹开一间低矮民房的破门!路栀屏住呼吸,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墙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摸了上去。
漆黑的门洞内,突然涌入的光线让蜷缩在角落里的几个瘦弱身影惊恐地抬手遮挡。狼牙守卫骂骂咧咧地走进去,像挑拣货物般粗暴地拎起一个个颤抖的身体查看,又厌弃地丢开。搜寻无果,他骂了一句转身欲走,却在门口突然顿住!
一丝阴狠爬上了他的脸。他猛地转身,狞笑着端起手中的 AK-47,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屋内那群手无寸铁、瑟瑟发抖的平民!食指毫不犹豫地扣向扳机!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们淹没,所有人死死闭上眼睛,身体绷紧如石,等待着死神的收割!
「噗!」
预想中的机枪扫射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守卫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透出的、滴着血的刀尖!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前扑倒!
劫后余生的人们惊恐地睁开眼,看到门口逆光处,一道纤细却异常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她手中紧握着一柄犹自滴落着温热鲜血的匕首,冰冷的金属光泽与她眼中燃烧的决然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Go!」路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战场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她侧身让开大门,如同在绝望深渊中劈开了一道通往生的光门!
幸存者们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爆发出求生的力量,争先恐后、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这间死亡之屋!
唯独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依旧蜷缩着,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路栀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尽管身处枪林弹雨:「别怕……」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无声的邀请。
黑暗中,小男孩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盛满巨大恐惧和泪水的眼睛怯生生地看向她。或许是路栀眼中那份坚定与温柔驱散了绝望,他犹豫了一下,颤抖着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放在了路栀温暖的掌心。
路栀紧紧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牵着他走出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房屋。刺目的阳光下,她终于看清了小男孩的样貌——惊人的俊美,污渍也掩不住那如同尼罗河岸古老壁画中走出的王子般精致的轮廓,只是此刻写满了无助。
哒哒哒哒——!
突然,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改造体关节特有的、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与液压嗡鸣声,如同死亡的鼓点,从巷口另一侧急速逼近!
路栀脸色骤变!她猛地将小男孩拉进旁边一堵被炸塌半边的矮墙后。就在这生死一瞬的遮蔽下,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远处废墟中正在救助伤员的两个熟悉身影——顾川和昭微!
没有丝毫犹豫!路栀用力将小男孩推向那个方向,用清晰而急切的英语低喊:「Go! Find them! Run!(去!找他们!快跑!)」
话音未落,她已如同离弦之箭般,决然地转身,朝着改造体声音传来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不是逃跑,而是迎向!
巷口转角处,改造体猩红的电子眼已经锁定了目标!它们庞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就在它们抬起机械臂的刹那——
嗡——!!!
那熟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共振波特有的低沉嗡鸣声,如同地狱的召唤,瞬间响起!
路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她甚至在这一刻,如同扑向烛火的飞蛾,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闭上了眼睛,朝着那代表囚笼与痛苦的声源,迎了上去!
被路栀救下的小男孩,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像一道小小的闪电冲过断壁残垣,一头撞在顾川腿边!
「危险!躲起来!」顾川厉喝,试图推开他。但小男孩却像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攥住他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惊魂未定却又带着某种固执的依赖。枪声逼近,顾川无暇多想,一把捞起他,迅速滚入旁边半塌的石柱后!
冰冷的金属手臂钳制住路栀,粗暴地拖拽着她后退。在身体被阴影完全覆盖前的最后一瞥,漫天的黄沙硝烟中,一道如标枪般挺立的身影,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同一时刻,远处。
秦轶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利爪狠狠攥住、撕裂!剧痛让他脚步猛地一个踉跄,几乎窒息!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怎么了?!」顾川敏锐察觉他的异样。
秦轶脸色惨白如纸,捂着心口,声音因剧痛和恐惧而嘶哑:「...心...痛得厉害...」那感觉,仿佛灵魂最重要的一部分被生生剥离!
顾川瞳孔一缩,他猛地看向改造体的方向,那里只剩下滚滚烟尘。
「快回小院!」他当机立断,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改造体在撤离!」
秦轶闻言,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红光!他不再理会心脏的剧痛,如同被点燃的炮弹,以更快的速度,疯了一般朝着小院的方向亡命狂奔!
小院
顾北揉着剧痛的后颈醒来,意识还有些模糊。然而,当视线触及空荡荡的床铺时,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脑海——师妹!
他惊得魂飞魄散!猛地从床上弹起,顾不上脖颈的疼痛,跌跌撞撞冲出房门!院子里空无一人!
「装备!必须追!」这个念头驱使着他转身冲回屋内。就在他抓起装备包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桌上——
空空如也的粥碗旁,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
他颤抖着手拿起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带着决绝的字迹:
「别找我,等我回来。」
「嗡——」
顾北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愧疚、担忧和一种被托付的沉重感狠狠击中了他!眼圈瞬间通红!
「砰!」
院门被猛地撞开!秦轶带着一身硝烟和狂暴的气息冲了进来!
当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落,最后定格在顾北手中那张刺眼的纸条时,紧绷的神经「铮」地一声,彻底崩断!
「栀栀……?」他声音嘶哑,带着濒临破碎的绝望,一步步走向顾北。
顾北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只能将那承载着路栀最后讯息的纸条,如同千斤重担般,递到秦轶颤抖的手中。
纸条上那几个字,每一个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秦轶的眼里、心里!她听到了昨晚的话!
「滴!滴!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悲伤和绝望即将吞噬一切时,秦轶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尖锐地炸响!里面传出杜仲带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嘶吼,瞬间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先生!阿尔法!是阿尔法小队!他们到了!!!」
院中两人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中,那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如同被投入了滚油,「轰」地一声,重新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
狼牙沙漠基地
「放心,这个大门,他们轰不开的。」一名狼牙守卫举着枪,话音未落——
「嗡——!!!」
基地那足以硬抗导弹轰击的合金巨门,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在数道幽蓝色定向波束的精准聚焦下,厚重的合金结构瞬间扭曲、崩解、化为漫天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齑粉!连带着门后的几个守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一同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烟尘未散!门外,阿尔法五支满编小队如同五头从极地冰原扑出的钢铁巨熊,踏着金属粉末的「地毯」汹涌而入!
每个小队前方,都有一名壮硕如山的战士扛着那标志性的、散发着危险嗡鸣的第三代定向波装置!这玩意充能慢得像老牛拉破车,但一发入魂,真他妈的爽!捣毁狼牙据点?现在就跟砸核桃一样轻松!
「ypaaaaaa!(乌拉!!!)」帕沙(三队队长)的破锣嗓子在通讯频道里炸响,盖过了引擎和枪声:
「wepшehь! Дaвan, 6лrдь! Впepeд! Вaлn nx!(谢尔盖!快他妈的!冲!干死他们!) mы oтcтaem oт пepвon вceгo ha oдnh oчko!(我们就差一队一分了!)」
「tak тoчho, kaпnтah!(遵命,队长!)」谢尔盖的吼声带着嗜血的兴奋,「3a poдnhy! 3a вoдky!(为了祖国!为了伏特加!)」他扛着定向波,像推土机一样撞开残骸向前突进!
频道里立刻响起一队长瓦西里暴躁的回骂:「Пaшa! cyka! tы he o6гohnшь!(帕沙!狗娘养的!你超不过去!) Пepвar! pa3дaвnть nx!(一队!碾碎他们!)」
「tpeтьr!(三队!)」帕沙毫不示弱地咆哮回去,「В aтaky! Бe3 пoщaды!(进攻!不留活口!)」
五支小队在通讯频道里互相叫骂、较劲,「cyka 6лrдь!(狗娘养的!)」、「Быcтpee!(再快点!)」、「moлoдeц!(干得好!)」、「Этo mon!(这个是我的!)」的吼声此起彼伏,混乱得像个伏特加酒馆。
但他们的行动却快如闪电,配合无间!定向波开路,如同无形的巨锤,所过之处,墙壁、掩体、改造体……一切障碍物瞬间化为飞灰!突击步枪精准的点射和手雷的爆炸负责清理残余。他们根本不做停留,像五台全速运转的战争压路机,粗暴而高效地碾过一层!破碎的肢体、融化的金属零件、烧焦的文件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臭氧、血腥和金属融化的恶臭。
通往地下二层的通道转眼就在眼前!
「首领!」蝰蛇的通讯器里传出守卫撕心裂肺、混杂着枪炮和俄语脏话的哀嚎,「他们打进来了!阿尔法!是那群该死的阿尔法!我们挡不……啊啊啊!」通讯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和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中戛然而止!
「给我守住!死守!」蝰蛇对着通讯器疯狂嘶吼,额角青筋暴起,他朝着手下吼叫,「快点!我们没时间了!」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全息地图——就在一天前,除了脚下这个沙漠基地和他那个绝密据点外,地图上所有代表狼牙的红色光点,已经像被狂风吹灭的蜡烛,一个接一个地、彻底熄灭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脏。他猛地转身,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对着勒尔科尼的全息影像,声音压得极低:「部长大人!请立刻致电!让他的人……绝对不要拦截我们的飞机!」他们的目的地,是那个连阿尔法都要有所顾忌的、唯一尚未被攻破的钢铁堡垒!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沙漠基地 - 地下三层
巨大的地下空间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腹腔,一条望不见尽头的跑道在幽暗的灯光下向前延伸,仿佛通往地狱的甬道。
跑道的尽头,一架庞大的运输机引擎已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尾部的舱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
「快!快!快!」蝰蛇的嘶吼在轰鸣中几不可闻。狼牙残兵正亡命般将最后几个特制合金箱推上飞机。技术工程师们早已魂飞魄散,如同受惊的羊群般瑟缩在机舱角落,抱头颤抖。阿尔法的凶名谁人不知?他们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绝非人质。
方刚斜靠在冰冷的舱壁上,脸色惨白如纸,一手死死捂着缠满绷带的胸口。路栀则被安置在他对面的角落,单薄的身体随着机身的震动而轻微晃动,毫无防备,也毫无生气。
两尊改造体如同沉默的死神,稳稳扎根在地板上。它们猩红的电子眼一瞬不瞬地扫描着任何一丝生命体征的异常。整个角落,都被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非人的冰冷气息和绝对的掌控感所笼罩。
就在这时!
「轰——!!!」
通往地下三层的最后一道合金闸门,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饼干般轰然向内凹陷、撕裂,最终被狂暴的冲击波彻底掀飞!灼热的气流和金属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
阿尔法小队和紧随其后、目眦欲裂的秦轶、顾川等人,如同五道裹挟着死亡风暴的钢铁洪流,硬生生冲破了最后防线!
然而——
迎接他们的,是那架运输机尾部喷口骤然爆发的、足以撕裂空气的恐怖尾流!
「呃啊——!」
狂暴的气流如同实质的巨墙,夹杂着滚烫的金属碎屑和灼人的沙尘,狠狠拍在冲在最前的人身上!强如阿尔法的壮汉也被吹得身形不稳,踉跄后退!秦轶和顾川更是被这股堪比飓风的气流冲得几乎站立不住,只能用手臂死死护住头脸,眯起的眼睛被沙尘刺得生疼!
透过狂乱的气流和漫天飞舞的沙尘,他们绝望地看到——
那架吞噬了路栀、方刚和坍缩星髓的钢铁巨鸟,尾部舱门正缓缓闭合,引擎的轰鸣提升到顶点,庞大的机体开始沿着无尽的跑道加速滑行!
「栀栀——!!!」秦轶的嘶吼被巨大的轰鸣彻底吞没!他如同疯魔般想要向前冲,却被狂暴的气流和身边的谢尔盖死死拉住!
顾川盯着那越来越远的飞机,指节捏得发白,眼中是冰冷的计算和滔天的怒火。
阿尔法的队员发出不甘的怒吼,徒劳地举起武器,但射程和角度都已不可能!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无能为力地看着那架运输机,载着他们拼命想要夺回的人,在巨大跑道的尽头猛地抬头,撕裂了地下空间沉闷的空气,如同一道绝望的流星,冲入了上方那风沙弥漫、残阳如血的昏暗天空,迅速消失在滚滚黄沙之中。
地下三层,只剩下引擎的余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掺杂着硝烟、血腥、机油和苦涩的沉重空气。狂暴的气流渐渐平息,卷起的沙尘缓缓落下,如同为这场功败垂成奏响的无声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