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前前后后,你给她转的钱不少吧?」路栀语气笃定。
队员低头回想了一下,声音更低了:「没仔细算过……大大小小加起来,八九十万总是有的……」
话音落下,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其他的队员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用一种「兄弟你没事吧」的无奈眼神看着他,这简直是现实版的「人财两空」啊!
路栀沉吟了一下,斟酌着开口:「从面相和你说的情况看,其实你们俩并非上等姻缘。」
见队员脸色一暗,她立刻补充道,「但这并不是说你们就一定过不好。主要是她……比较挡你的财运。」
看他若有所思,路栀又添了一把火。她随口问了问旁边其他几位队员的大致存款情况,多数人都表示有七位数的积蓄。那小队员听得心惊——大家几乎是一起入职的,怎么别人都攒下百万身家,自己却连五万存款都拿不出来?难道她真的在克我?
见小队员情绪明显低落下去,脑袋耷拉着,路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还是很喜欢她,对吧?」
「……嗯。」他发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气音,几乎微不可闻。
「樱花树下站久了,看谁都浪漫;你的爱意给得炽热,看谁都特别。大大方方为自己心动买单,这没什么错,不必后悔做过的任何决定。」路栀的声音温和却有力,「真正需要复盘和提升的,是你看人的眼光和阅历见识,而不是去怀疑自己那颗真诚善良的心。记住,是你爱谁,谁才显得珍贵。所以,不是她有多好,而是你太好了。」
这番话的意图已经相当明了。那小队员把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颤抖。就在路栀起身准备回去继续大战论文三百回合时,他猛地抬起头,带着哭腔喊道:「栀栀姐……!」
路栀驻足,回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他,终于将最关键的信息和盘托出:「她父母双全,身体健康。那个所谓的『弟弟』,其实是她自己生的孩子。而且,」她顿了顿,掐指细算的模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她肚子里现在又怀了一个,已经五个月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的队员们目瞪口呆,迅速消化着这个惊天大瓜,空气中充满了震惊的吸气声。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力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杜仲叹了口气,用力揽住他的肩膀:「没事了,阿良。能及时醒悟,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天大的福气!」
阿良猛地抱住杜仲,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眼泪汹涌而出:「队长...我...我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妈...呜呜呜...我让她伤透心了...她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可我...可我就像鬼迷心窍了一样,为了那个女人老是跟我妈吵...呜呜呜...」
「良,别哭了!」王毅在一旁看得又气又急,拿出手机就拨号,「李朔家全是干律师的!这钱必须得要回来!感情被骗了就算了,钱绝对不能丢!」他干脆利落地开了免提,电话那头的李朔听完来龙去脉,也对兄弟的遭遇唏嘘不已,当即保证让他二叔亲自帮忙,务必把钱追回来。
清晰的承诺从扬声器里传出,阿良听完,想到自己错付的真心和巨款,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
路栀推开卧室门,看见秦轶仍专注地对着电脑屏幕。她下意识地朝他皱了皱鼻子,表达着小小的不满,随即转身去倒水——说了那么多话,她早就口干舌燥了。
卧室的窗户敞开着,花园里阿良那悲恸的嚎哭声隐约可闻。秦轶闻声,暂时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抬眼看向她,唇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又『点拨』谁了,秦太太?」
路栀正端着水杯,听见这话,故意不接茬,决心将「冷战」进行到底。她将水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送给秦轶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然后故作潇洒地一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桌。
秦轶靠坐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只明显炸毛却还要强装镇定的小猫,心里默数还没到「二」,那个声称要冷战的人果然就坚持不住了——路栀转过身,几步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虽记得收着力道,但动作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他腹部的伤口。秦轶顿时疼得「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路栀像被烫到一样瞬间弹起身,满脸惊慌。秦轶一边用手按住伤处,一边迅速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声安抚:「没事,别慌……看来我家栀栀这气,还没完全消?」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路栀又急又气地嗔了他一眼,手下动作却无比轻柔。她小心翼翼地重新拆开刚刚缠好的纱布,仔细检查,确认没有裂开也没有渗血,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她拿过药瓶,细致地撒上药粉,再重新用干净的纱布一层层缠绕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站在床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秦轶,只是那眼神里早已没了气恼,只剩下心疼和一丝后怕。
「不是说……不能违反原则吗?」
她想起论文的事,鼻子忽然有点发酸,声音也闷闷的。她明明知道自己的研究方向并非秦轶最精通的领域,可他还是在「违反原则」后,极其认真地阅读了,不仅细心地写下了详尽的见解,还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几处逻辑上的疏漏。
秦轶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那副强装出来的「兴师问罪」的模样,眼底漫上无尽温柔。他伸手,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拉近自己。
「因为,」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郑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就是我唯一的原则。」
话音刚落,秦轶便放松地向后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意:「好了,我的原则。现在可以开始夸我了。」
路栀还是头一次见到秦轶这副带着点臭屁又理直气壮索要夸奖的模样,觉得新鲜又有趣。她心情颇好地躺到他身边,装模作样地认真思考起来。片刻之后,她语出惊人:
「老公……你有多长?自己量过吗?」
秦轶瞬间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和玩味:「这又是商曼漫教你的?」
路栀连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纯属个人好奇!」
「好奇?」秦轶挑眉,眸色深了几分,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就往下探,「光好奇有什么用?实践出真知,自己来量。」
路栀像被烫到一样急忙想抽回手,脸上飞起红晕:「别……你还伤着呢!我、我论文还没改呢!」
秦轶却不容她退缩,故意眯起眼睛,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意味:「腹部受伤,又不耽误你『丈量』。还是说……」他刻意拖长了音调,「你想拿我跟谁做对比?」
「我没有!」路栀急忙解释,脸颊更红了,「我只是……不想说那些千篇一律的赞美词嘛,太没新意了。」
「所以就想『另辟蹊径』?」秦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对!就是这个意思!」路栀忙不迭点头,赶紧转移话题,语气也变得柔软而认真,「其实……我只是觉得很幸运,遇到的人是你。你看阿良……」
她拉过秦轶的手,轻轻握住,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对未来隐隐的担忧:「你说,万一我们的女儿以后像阿良一样,被人骗财骗身又骗心,唉……」
秦轶被她这跳跃的思维逗笑,语气却无比笃定:「放心,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被什么『黄毛小子』骗到。」
「为什么?」路栀好奇。
「因为她有我这样的父亲。」秦轶的自信仿佛与生俱来,他微微扬起下巴,「她从小就会见识到什么是真正可靠的男人,拥有最高标准的参照物。她又怎么会看得上那些浮夸的『黄毛』?」
「秦先生倒是挺自信。」路栀忍不住笑着揶揄。
「当然,」秦轶坦然接受这份「评价」,随即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况且,不是还有个小王子,正在眼巴巴地等着她出生呢?」
「对啊!」路栀恍然大悟,瞬间被逗乐了,心里的那点小担忧烟消云散,「现在担心这个确实太早了点!」她笑着起身,活力满满地朝书桌走去,「我还是先担心担心我眼前的论文吧!」
「嗯,」秦轶看着她的背影,不紧不慢地提醒道,「别忘了,晚上记得带好尺子。」
路栀从电脑屏幕后猛地探出半个脑袋,脸上红晕未消,却强装镇定地回应:「……我、我一定会记得拿的!」说完便飞快地缩了回去,留下一个慌慌张张又可爱的背影。
房间里只剩下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的清脆声响,如同密集的雨点。
等路栀再次从论文中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才发现秦轶不知何时已离开了房间。她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背,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这才起身下楼。
客厅里,秦轶正坐在主位沙发上,他的对面是一位路栀从未见过的、气质沉稳却难掩疲惫的中年男人。见路栀下楼,秦轶朝她招手:「栀栀,过来一下。」
那位中年男人立刻站起身,情绪显得非常激动,他快步上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路栀的手,声音带着微颤:「太感谢您了,路小姐!真的……太感谢了!」
路栀看到对方眼眶泛红,连忙请他坐下,自己则乖巧地坐到秦轶身边。
中年男人稍稍平复了情绪,自我介绍道:「您好,路小姐。我叫张少忠,是代表国家来此采购一批至关重要的高精度数控机床的。」他叹了口气,眉宇间积压着浓重的愁云,「这批设备关系到我们好几个重大项目的研发进程。本来在国内一切条款都已谈妥,价格、交付日期都白纸黑字写在意向书里。可我们团队千里迢迢飞过来,正式坐在谈判桌上时,对方却完全变了脸。」
他的语气沉重起来,详细说道:「他们先是单方面推翻之前的约定,价格直接抬高了百分之四十,还美其名曰『国际市场价格波动』和『技术保密费』。这还没完,他们又在合同里塞进了大量极其苛刻的新条款:要求我们支付天价的『技术培训费』,却只安排最基础的操作讲解;设备的核心软件授权改为每年续签,届时他们可以随意提价或终止服务;最离谱的是,他们要求我们必须接受其指定的第三方(自然是他们自己的人)进行『终身维护』,费用高得离谱,而且我们自己的工程师甚至不被允许打开设备外壳进行日常检修,否则就算违约……」
张少忠越说越激动:「我们据理力争,但他们态度傲慢,吃准了我们急需这批设备,没有丝毫让步的意图。就这样僵持、拉扯,我们整整耗了一个月!眼看项目工期一天天被耽误,国内催得急,我们却毫无办法……心力交瘁之下,我们今天上午已经绝望地坐上了去机场的车,准备放弃谈判,无功而返了……」他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就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接到了秦总的电话。您说,这……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嗯,」秦轶沉稳地接话,「既然有了转机,恐怕还要劳烦张司长和您的团队在这里再多停留几日。最终仪器的具体型号和参数确认,必须在装船前做到万无一失,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张少忠重重地点头,再次起身,朝着秦轶和路栀深深鞠了一躬。路栀赶忙站起来:「张先生,您太客气了。要不是秦轶,我也不知道这其中关联。能帮上忙,我也很高兴。」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张少忠,路栀转身看向沙发上那个男人,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探究:「秦先生,你那天不是一直在楼上吗?怎么对楼下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