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轶将游艇钥匙滑入路栀掌心时,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陪我去个地方,」他压低的声音里藏着蛊惑,「日落后,给你惊喜。」
黄昏为米兰大教堂的哥特式尖顶镀上金边,成群的鸽子在玫瑰窗下盘旋。路栀望着秦轶立在喷泉边的侧影,他修长的手指间漏下的谷粒,在斜阳中划出金色的抛物线。
当他们在特莱维喷泉前转身投币时,秦轶突然扣住她手腕,古罗马雕塑的阴影笼罩着两人交叠的身影:「第三个愿望,」他呼吸扫过她颤动的睫毛,「要对着我的眼睛说才作数。」
深夜,蒙特拿破仑大街。
「最后一站。」秦轶的皮鞋停在一栋洛可可风格的建筑前,黄铜门牌上「bespoketailor1892」的刻痕里沉淀着岁月的包浆。
路栀的指尖掠过橱窗里那件蒙尘的盟军制服:「深夜造访裁缝铺?」
「战略物资储备。」秦轶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抬手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他的指腹缓缓碾过她泛红的耳垂:「毕竟有人已经弄坏了我三件衬衫。」
老裁缝递来的鳄鱼皮软尺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镜片后浑浊的眼珠却亮得惊人:「量体是门艺术,小姐要不要亲手试试?」
路栀虽听不懂意大利语,但瞧着那递过来的软尺,警觉后退:「我?」
秦轶解开西装的动作像在拆封一件礼物,被扯松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上未愈的咬痕:「学费从你 db5 的维修费里扣。」
老裁缝突然剧烈咳嗽着退场,满墙的威尼斯镜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交叠的身影。
量体室|21:17
暖黄的壁灯在威尼斯镜廊中折射出无数重幻影,每一面镜子里都囚禁着一对纠缠的身影。路栀手中的鳄鱼皮软尺已被攥出细密的褶皱,皮革表面浮着一层薄汗。
秦轶站在镜廊中央,解开的衬衫像舞台帷幕般向两侧滑落。
他的身躯在暖光中如同文艺复兴时期的青铜雕塑——宽阔的肩线收束成精窄的腰身,锁骨如出鞘的利刃,胸肌随着呼吸起伏时牵动腹部沟壑分明的肌理。
锁骨下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像一道未愈合的古老咒文。
「专心。」他的命令带着胸腔的共鸣。
当她虚环住他的腰身时,软尺刚触及衬衫下摆,就被他骤然握住手腕向后带去。鼻子撞上坚硬的胸膛时,一缕乌木香从领口窜入鼻尖。
「76 厘米。」他的吐息灼烧着她的耳廓,「这才是标准测量方式。」
他覆上来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引导她的指尖划过紧绷的腹肌。意大利棉布下,每一块肌肉的纹理都清晰可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软尺金属头擦过腰侧时,她无意触到那处敏感的凹陷。
「要详细测绘?」秦轶的喉结在她视线水平处滚动,突然抓起她的食指按在腹肌沟壑最深处。那里随着脉搏突突跳动,像藏着一尾不安分的鱼。
镜中映出他解纽扣的手指——修长有力,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咬痕。随着衬衫完全敞开,完美的肌肉线条在镜廊中折射出无数重倒影,每一处起伏都像精心雕琢的山峦。
指尖下的肌肤滚烫得惊人。
路栀的指甲无意识刮过那道腹肌沟壑,换来他身体猛然的震颤。他的呼吸骤然加重,腹肌在她掌心下绷出更锋利的轮廓。
「转身。」秦轶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当她面向镜墙时,滚烫的胸膛紧贴脊背。他一手环过她的肩膀,一手掌控她执软尺的腕骨,带着她丈量自己的颈围。
无数个镜面里,他敞开的领口露出她昨夜留下的咬痕,而她的耳垂正被他呼出的气息染成绯红。
「颈围要留一指空隙。」他忽然低头,犬齿轻磨她发烫的耳骨,「猜猜为什么吗?」
路栀在镜中看见他暗沉的眼眸,那里面的欲念让她膝盖发软。
未及回答,软尺突然「啪」地断裂,金属头在镜面弹出一道裂痕,如同她此刻绷紧的神经。
秦轶低笑一声,突然俯身,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这么紧张?」
「还是说……」他单手扣住她的腰,带着她转身面向镜子,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清镜中的景象——他的腹肌在灯光下如同雕刻,而她的耳尖红得几乎滴血,「你在想别的?」
老裁缝的咳嗽声从门外传来时,秦轶才慢条斯理地松开她,衬衫重新拢上,遮住那一身令人窒息的线条。他低头系着袖扣,唇角微勾:「Un metro a nastro piu resistente」(换个更结实的软尺)
设计室|22:05
老裁缝眯起眼,接过那本皮质记事簿。泛黄的纸页上,一行行钢笔字迹力透纸背,却因记录者急促的书写而略显凌乱:
> 肩宽:54cm
> 胸围:112cm(吸气状态)
> 腰围:76cm
> 颈围:42cm
> 臂围:42cm
老裁缝的拇指在数据上摩挲,忽然轻笑一声,突然用帕尔马方言咕哝了一句:「mamma mia... ancora piu muscoloso...」 (译注:意大利语「天呐...又更壮实了...」),帕尔马方言特有的喉音让这句话像陈年葡萄酒般醇厚。
他佯装咳嗽掩饰惊叹,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却在镜片反光里偷瞄秦轶被衬衫绷紧的肩线——那弧度让他想起年轻时给威尼斯划船冠军改礼服的光景。
钢笔在页脚补了行小字:
活像给古希腊雕像裁衣——用 ErmenegildoZegnatrofeo 羊毛。
「内衬用这个纹样。」 秦轶的钢笔在设计图上勾勒出繁复的暗纹。
路栀突然夺过钢笔,在 LZ?qx 的徽记旁添上半枚铜钱。笔尖刺破纸张的瞬间,秦轶扣住她的手腕按在桌面上。
「知道这象征什么?」他的脉搏在她指尖下狂跳。
钢笔尖抵住他突起的喉结:「象征你现在的脉搏是 128。」她舔掉唇上渗出的血珠,「老裁缝的怀表走得真准。」
老裁缝突然掏出镀金怀表:「年轻真好啊,我当年给阿兰德龙做《独行杀手》戏服时……」
裁缝店收据的备注栏上,「1,软尺-2000 欧;2,情感咨询费-2000 欧」的字迹旁,一枚带血的唇印早已干涸成暗褐色。而收据背面,用针脚绣着一行肉眼难辨的小字:
「量体终须量身人」
(三个月后,当这件西装在地下拍卖会的枪战中绽裂时,路栀才明白,这场量体早就是精心设计的命运测量。)
裁缝铺地下暗室。
暗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潮湿的霉味混着某种金属冷却后的腥气扑面而来。秦轶的掌心紧贴着路栀手腕内侧脉搏处,仿佛在丈量她加速的心跳。旋转向下的石阶被经年的地下水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每踏一步都惊起细微的回响。
壁灯投下的光晕在苔藓上浮动,像某种古老生物的磷光。路栀数到第二百三十七级台阶时,秦轶突然拽着她拐进岔道——地下暗河的黑水无声流淌,倒映着他们交错的影子。
人工凿出的石洞里钛合金门泛着冷光,「冷冻库 A-7」的编码在潮湿空气里渗出细密水珠。
生物认证通过的机械音响起时,液氮白雾如幽灵般从门缝倾泻。零下 196 度的低温舱里,冷凝的寒气在防弹玻璃表面结成蛛网状的冰晶。两件物品悬浮在特制容器中:
左侧是半枚道光通宝,铜绿斑驳的断口处能看到精密加工的金属纹路;
右侧冷冻管里,一截苍白的断指悬浮在液氮中,指节处嵌着微型生物芯片。
「这是……」路栀的思维像被突然拔掉电源的精密仪器。她下意识伸手,却被秦轶扣住手腕拽回。
男人摘下手套,指尖在她掌心不轻不重地掐出月牙形的红痕:「零下 196 度,碰到瞬间就能撕下你一层皮。」特制手套取出铜钱时,金属表面凝结的冰晶簌簌掉落。
当秦轶举起冷冻管对着灯光,「你的铜钱。」他摊开手掌。两枚金属相触的瞬间,秦轶用断口边缘划开管壁。液氮蒸发的白雾中,生物芯片亮起血红色坐标:
【香山澳路环岛|22.1234°N,113.5678°E】
「这就是非要你来的原因。」
秦轶突然收拢手掌,铜钱的棱角陷入肌肤。他凝视着路栀苍白的脸,拇指擦过她不知何时咬出血的下唇:「问题可以等,」将染血的手帕塞进她颤抖的指间,「但这里的气味会腐蚀理智。」
暗河出口的波光中,一艘通体漆黑的 tecnomar for Lamborghini 63 游艇如幽灵般浮动。 他牵着她走上甲板,将她安置在座椅上,定制座椅的 poltrona Frau 皮革还带着托斯卡纳阳光烘烤过的气息。
他按下引擎启动键,游艇在暗礁区甩出完美的漂移弧线。防弹舷窗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而香山澳坐标正在 hUd 抬头显示器上持续跳动,猩红如未干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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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缱绻,科莫湖面泛着铅灰色的微光,仿佛被复上一层朦胧的轻纱。路栀倚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半枚铜钱的断口,凉意渗入肌肤,却驱不散脑海中血溅断指的画面。
她彻夜未眠,此刻赤足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寒意顺着脚底攀爬,与记忆中的血腥气纠缠不清。
老管家的脚步声如落叶般轻悄,银质托盘上的两杯黑咖啡氤氲着苦香,杯沿的金边在晨光中划出两道细弱的弧。
「先生需要您。」他低语,声音像被雾水浸透的绸缎,目光却穿透玻璃,落在湖畔那道孤影上。
路栀循着那道目光望去——秦轶独自坐在湖岸边的椅子上,背影如同一道凝固的剪影。晨雾在他周身流淌,将他的轮廓洇染得模糊而遥远。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被露水浸出深浅不一的痕迹,卷起的衬衫袖口下,小臂线条紧绷如拉满的弓弦,指间一点猩红明灭,是即将燃尽的烟。
她踏着湿润的草甸走近,足音被晨雾吞噬。秦轶没有回头,修长的指节间,一支试管正折射出诡谲的幽蓝——湖面倒映着他冷峻的侧颜,与试管中的微光交织,恍若一尊被施了咒的冰雕。
路栀在他身旁站定,目光落在他指间的试管上——液氮的寒气尚未散尽,里面悬浮着一枚微型芯片,数据流如活物般在管壁内游走,将他的指尖映出妖异的红。
「查到了?」她低声问。
秦轶的视线仍锁在湖心,将试管递来的动作轻得像在传递一枚定时炸弹。晨雾在他的睫毛上凝成细碎冰晶,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香山澳路环岛,深网巢穴」他的嗓音裹着砂砾般的疲惫,像是熬了一整夜,「芯片解码指向『血狼』,一个专攻神经机械融合的『影子科技』组织。」
路栀接过试管时,液氮的寒气顺着指尖爬上来。尘封多年的数据在玻璃管壁内里无声沸腾,倒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人体实验...所以老杰克他...」
秦轶突然转身,科莫湖的晨光从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滑过,却在眼底凝结成冰:「FIA 的秘密安全顾问,他发现 EcU 中的违禁程序,钍-232 涂层——用于掩盖程序异常。」
他的西装袖口擦过石栏,露出腕间一道陈年疤痕,「而我父亲,正是当年 EcU 国际标准的制定者。」
湖面突然炸开一圈涟漪。白鹭惊飞的阴影里,路栀的嗤笑像碎玻璃扎进晨雾:「原来如此...03 年加拿大站的『EcU 故障』...」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兰法集团被踢出供应商名单,是他们在灭口。」
秦轶接过她递来的咖啡。两人的指尖在杯沿短暂相触,温度还未传递便已分离。他仰头饮尽时喉结滚动,将最后一口苦涩连同未尽之言一起咽下。
「走吧。」他伸手的姿势像在邀请一支舞,西装外套甩上肩头时带起松针的气息。最后一滴咖啡在杯底凝固成黑色的痂。
海城御璟园。
从米兰回来后的第七天,车库成了路栀的避难所。两枚铜钱被顾北带走,断指由昭微秘密送往青崖山,而她终日与扳手和机油为伍,仿佛只要修好这些钢铁躯壳,就能拼凑出某个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今天有些不对劲。
她惯用的合金扳手不见了踪影。在工具架翻找时,护具突然坠落——「叮」的一声脆响,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储存卡滚到脚边。
心脏漏跳一拍。
转换器插入电脑的瞬间,屏幕亮起惨白的光,老杰克的脸在屏幕上浮现时,车库的恒温系统似乎骤然失效。
病床上的老人剧烈咳嗽着,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桌上那张泛黄的合影:2013 年秦轶车队夺冠的集体照。视频戛然而止,定格在他张开的、无声的嘴唇。路栀的视线钉在画面上,直到视网膜泛起灼痛。
路栀猛地冲向卧室,扯开方刚送来的 hANS 装置。夹层里藏着的微型储存器沾着干涸的血迹。
「丫头...」老杰克嘶哑的嗓音穿透时光,「你不是偶然被我这老瘸子收养。」音频里的电流杂音像无数细针扎进耳膜,「EcU 神经适配实验,34 个孩子,只有你的大脑承受住了量子级数据流...他们会来找你...一定!要找个能镇住狼牙的靠山...」
车库突然变得逼仄。
路栀站在 db5 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车门缝隙。这辆 1964 年的阿斯顿·马丁太过完美,完美得像精心设计的诱饵。
「栀栀。」
秦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放轻的试探。路栀转身时,他看见她眼底未收尽的寒意,像出鞘的刀光。
而秦轶的影子正笼罩在顶灯投下的光晕里,像一把将落未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突然撞进他怀中,鼻尖抵住沾染夜露的西装面料。「秦先生...」声音闷在胸腔共振处,如同压抑的引擎轰鸣,「我好想你。」
这个拥抱太用力,仿佛要确认什么。秦轶垂眸看她发顶细小的旋,吻落在那里时尝到机油的苦涩。
「修车遇到麻烦了?」
「不,一定会修好的。」她抬头微笑,指甲却陷进掌心。
「礼服准备好了。」他的掌心贴在她后颈,温度恰好维持在 36.5c的人体恒温,「老爷子点名要见你。」
苏州河旁,黑色厢型车缓缓升起防窥膜。后座的男人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狼牙戒指,车载电台正播放着明日天气:
「京市,晴,北风三级——非常适合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