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莲花楼的木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
方多病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慵懒。
“李莲花,你今日是几时起的啊?”他习惯性地拖长了调子,却没等来熟悉的回答。
楼里静悄悄的,灶房没冒烟,桌边也没见人。
往常这时候,总能听见李莲花慢悠悠地调侃他起得晚,或是看到李寻渡在门口喂狐狸精,可今天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方多病挠了挠头,探头往二楼李莲花的房间看了眼,又瞥了瞥李寻渡的房门,都关得严实。
“好家伙,难不成又丢下我跑了?”他咂咂嘴,正转身要去找人,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树下立着个黑影。
笛飞声不知何时醒的,正握着他的那柄大刀站在晨光里,招式起落间带着凌厉的风声,显然是在练刀。
他动作利落,刀光在晨雾中闪着冷冽的光,倒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
“阿飞!”方多病凑过去,“见着李莲花和李姐姐没?是不是又溜出去吃好吃的了?”
笛飞声眼皮都没抬,手腕翻转,刀身划过一道弧线,稳稳收在身侧。
他淡淡扫了二楼一眼,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方多病更纳闷了,“那他们人呢?总不能还在睡吧?”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几时起的?李莲花该不会是为了甩下我们,特意起这么早吧?不对啊,他平时比谁都醒得早……”
笛飞声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他们还没醒”,便提着刀走到另一边,继续沉心练了起来。
“还没起来?!”方多病的声音陡然拔高,差点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他瞪圆了眼睛看向二楼,那两间紧闭的房门在晨光里透着股不同寻常的安静。
李寻渡向来严谨,天不亮就会起身。
李莲花更是中毒多年的习惯,早睡早起。
这两人竟然同时睡过头?
方多病摸着下巴,眼神在两个房门间来回打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
二楼房间里,李莲花和李寻渡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
昨晚聊到天快亮才各自回房,加上一个中着毒、一个伤未愈,此刻都带着明显的倦意。
李莲花揉了揉眉心,刚推开房门,就见旁边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李寻渡站在门口,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疲惫,显然没睡够。
可看到他时,眼底还是不自觉地漾起一丝笑意,像晨露落在草叶上,带着点清甜的暖。
李莲花看着她眼下的青灰,又想着自己怕是也差不多,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想说句“早”,楼下就传来了方多病咋咋呼呼的声音。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刚到一楼,就见方多病“噌”地一下窜到面前,双手叉腰,一脸“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死死盯着他们的脸。
“你们俩!”方多病压低声音,语气严肃得像是在审案,“昨晚偷偷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瞒着我吃好吃的了?”
他目光在两人眼下的青灰上转了一圈,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瞧瞧这黑眼圈,肯定是熬夜干坏事了!”
李寻渡闻言一怔,想起昨晚在屋顶上的闲聊,那些被星光映亮的眼神、带着暖意的话语,瞬间涌上心头,耳尖“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下意识地往李莲花身后退了半步,竟不知该怎么解释。
李莲花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然,好在他反应快,轻咳一声,伸手把方多病往旁边一推:“胡说什么?我中毒未清,阿渡她伤还没好,我们两个病号自然得多歇会儿。”
“是吗?”方多病显然不信,还想追问,却被旁边一声轻嗤打断。
笛飞声不知何时进来的,正抱着刀站在窗下,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病号?是大半夜不睡觉,在屋顶看星星的病号?”
笛飞声一句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方多病的眼睛瞬间亮了,刚要张嘴追问,就被李莲花一把按住肩膀。
“喝粥喝粥,再凉了就没法喝了。”李莲花推着他往桌边走,又转头对李寻渡道,“阿渡也坐,方多病煮的粥还不错,尝尝。”
李寻渡顺着他的话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粥滑入喉咙,稍稍压下了耳尖的热度。
方多病被按在椅子上,嘴里还在嘟囔:“看星星需要看到天亮?肯定不止……”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又给笛飞声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添乱。
笛飞声挑了挑眉,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坐下喝粥。
一顿早膳就在方多病的碎碎念和李莲花的刻意打岔中过去了。
饭后收拾妥当,李莲花看向众人:“元宝山庄的事了了,我们也该回莲花楼了,再待下去,反倒引人注意。”
李寻渡点头应下:“我也是这个意思。”
方多病正想说什么,楼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商隐和燕敖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脸色都带着几分凝重。
“阁主,李神医。”商隐拱手行礼,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李寻渡身上。
李寻渡见她神色严肃,便知有事:“何事如此匆忙?但说无妨。”
商隐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放在桌上,又看了眼方多病,语气斟酌:“灵渡阁刚收到的消息,昭阳公主……私自出宫了。”
“昭阳公主?”
方多病手里的空碗“当啷”一声落在桌上,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她跑出来干什么?”
李莲花闻言,下意识看向方多病。
他没记错的话,这位昭阳公主正是方多病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而方多病当初逃离家门,大半原因就是为了躲这门亲事。
此刻瞧他这反应,倒像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寻渡端着碗的手顿了顿,目光在方多病紧绷的侧脸和商隐凝重的神色间转了一圈,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公主殿下留书说要‘体验江湖’,至今已失踪三日,宫中那边很是着急,派了不少人寻找,却始终没有音讯。”
商隐继续说道,将密信往方多病面前推了推,“这是宫里托灵渡阁帮忙寻人的信,说是公主殿下性子执拗,身边只带了两个侍从,如今下落不明,怕是会有危险。”
方多病拿起密信,手指捏着信纸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他快速扫了几眼,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把信往桌上一放,闷声道:“找就找呗,宫里人手那么多,还用得着灵渡阁掺和?”
“方少侠有所不知。”燕敖开口道,“公主身份特殊,若是在宫外出了岔子,恐会引起朝堂动荡。灵渡阁虽不涉朝堂,却也不能坐视不理。”
李寻渡看着商隐欲言又止的模样,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点:“你还有话没说。”
商隐深吸一口气,语气沉了几分:“根据最后见到公主的人说,她离开时,往香山方向去了。”
“香山?”方多病猛地抬头,“那地方前阵子刚出了桩命案,至今没破,她跑去那儿做什么?”
李莲花指尖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昭阳公主私自出宫本就蹊跷,偏又往命案未破的香山去,这其中怕是没那么简单。
他看向方多病,这小子脸上早已没了玩笑神色,握着密信的手指都在微微用力。
看来就算再想逃婚,也终究是将方尚书的仕途放在心上的。
李寻渡见气氛凝重,开口道:“香山离此处不远,既然灵渡阁接了这差事,我得去一趟。”
“我也去。”方多病立刻接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毕竟……总归是相识一场。”
李莲花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笑道:“既如此,莲花楼的行程便先缓一缓,先去香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