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炸裂的瞬间,江尘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被雷劈过一遍。他没松手,指尖还陷在萧沉渊的衣料里,可那具身体已经开始变淡,像风吹散的烟。
萧沉渊仰着头,嘴角有一丝血迹,却笑了下。他的声音很轻,混在风里几乎听不清:“这次……换我走。”
江尘喉咙动了动,没说话。他知道这不是告别,是剥离。心诀已经沉入对方胸口,成了锚,把萧沉渊钉进那道通往上三界的裂缝。而他自己,还站在边缘。
脚下的地面还在震,裂缝深处传来低鸣,像是有东西在拉他进去,又像是在拒绝他靠近。他单膝跪了下来,左手撑住地面,掌心贴着一块烧焦的石砖——那是之前毒粉爆开留下的痕迹。指腹蹭过灰烬,微微发烫。
他忽然抬手,指甲划过左腕莲花刺青。皮肤破开一道细口,血珠渗出来,顺着纹路往下淌。一缕暗红火线从伤口燃起,沿着手臂爬向肩头,所过之处,识海里那些嗡嗡作响的声音一点点熄了。
不是命令,也不是诱惑。那些话太软了,说“你赢了,该守住了”,说“轮回需要看门人”。可他知道,那不是奖赏,是锁链。
火线烧到颈侧时断了。他喘了口气,抬头望向裂缝深处。
那里已经没有身影,只有旋转的光流,像一条倒灌的河。但他听见了声音。
“下次轮回,记得带毒粉。”
江尘眯了下眼。不是幻觉,也不是回音。那句话清楚得像是贴着耳根说的。
他慢慢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腰间七只瓷瓶只剩一只,瓶身裂了道缝,轻轻一晃就发出空荡的响声。他把它取下来,拿在手里看了两息,然后往前一抛。
瓷瓶打着旋儿飞进裂缝,半空中碎成几片,粉末洒出来,在光流中一闪就没了。
“这次,我不需要毒粉了。”他说。
话音落下的刹那,头顶传来龙吟。
青龙器灵从虚空中探出头颅,鳞片残破,一只角断裂,嘴里叼着半截玉簪。它没靠近,只是将簪子吐在地上,离江尘的鞋尖不到一寸。
那簪子通体泛青,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掰开的。江尘弯腰捡起,指尖抚过断口。凉的,但有种奇怪的震动,像是里面还藏着心跳。
他闭了下眼。
画面来了——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象。是一个女人躺在血泊里,怀里抱着两个婴儿。她抬起手,在他们肩上分别烙下印记。做完这些,她抬头看向天空,嘴唇微动。
他听不见她说什么,可心口突然闷了一下。
睁开眼时,他握紧了簪子。
五指收拢,骨节发出轻响。玉质崩裂的声音清脆得像冰碎,碎片从指缝间滑落,随风散开。最后一点粉末飘到裂缝边缘,被吸了进去,连影子都没留下。
青龙器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吼一声,整个身躯化作光点,卷入裂缝上方的漩涡。它没再出现。
风停了。
江尘往前走了一步。
脚刚踩进裂缝边缘,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回头,看见皇城废墟的最高处,那根支撑百年的石柱轰然倒塌。尘土扬起的瞬间,天边第一道雷云开始消散。
他没再看。
抬脚,迈入光流。
身体像是被撕开又重组,每一寸都在震荡。但他没闭眼。前方不再是黑暗,也不是虚无。是一片缓缓浮现的轮廓——山川悬在空中,河流逆向流淌,一座座岛屿漂浮在云层之上,像是被谁重新拼过的棋盘。
他继续往前。
左眼原本泛着血色,此刻渐渐褪去,转为稳定的金光。不是暴走,也不是觉醒,就是亮着,像一盏不会灭的灯。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有了实感。他停了一下,低头。地面是透明的晶石,底下能看到流动的光脉,像是血管。
远处,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岛的尽头。
那人背对着他,穿着月白长袍,袖口绣着黑洞纹路。听到脚步声,微微侧了下头。
江尘没加快,也没停下。
等他走到十步远时,那人终于转过身。
是萧沉渊。可又不像。他左肩的灵脉纹路不见了,脸上也没有朱砂痣。眼神干净得陌生。
“你来得比我快。”他说。
江尘点头。“我选的路不一样。”
萧沉渊笑了笑,没接话。他抬起手,掌心浮出一团黑焰——湮世烬,但颜色浅了许多,像是被洗过一遍。
“你还留着它?”江尘问。
“它不肯散。”萧沉渊摊开手,火焰跳了跳,“就像你不肯回头。”
江尘没答。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一片干枯的莲叶,边缘焦黑,是当年白璃死前攥在手里的那一片。他一直带着,从没用过,也舍不得扔。
现在,他把它放在掌心,轻轻吹了口气。
叶子燃了,火苗很小,却是纯白色。烧到一半时,突然分出两缕,一缕飞向萧沉渊,绕着他手腕转了一圈,另一缕则冲天而起,扎进云层。
下一瞬,整片天空亮了。
悬浮的岛屿开始移动,排列成环形。云层裂开缝隙,阳光斜照下来,落在晶石地面上,映出无数道彩虹。其中一道横跨两人之间,光斑停在江尘脚边。
萧沉渊低头看了看,又抬头:“这是……?”
“新纪元的第一道光。”江尘说,“不是重启,也不是轮回。是我们没走过的路。”
萧沉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打算怎么走?”
江尘看着他,眼神没闪。“一步一步,踩实了走。”
他往前迈了一步,脚踩在光斑上,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一座岛屿缓缓靠拢,上面长满了雪莲,花瓣洁白,蕊心泛金。
风从那边吹过来,带着冷香。
江尘伸手按住左腕刺青,确认它还在。然后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