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性的能量波动缓缓消散,只留下满目疮痍和死一般的寂静。阳光重新洒落,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血腥和深沉的悲恸。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无法抑制的哀哭。
“哇……”刘雯第一个忍不住,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她一个普通人,何曾经历过如此地狱般的场景?亲眼看到那么多人惨死,看到熟悉的玩伴变成冰冷的尸体,看到神话般的战斗和恐怖的邪魔,巨大的冲击和恐惧此刻才彻底爆发出来,让她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林晚虽然也是脸色苍白,惊魂未定,但毕竟经历过一些风浪,她强忍着泪水,紧紧抱住刘雯,轻声安慰着,自己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不远处那个浑身是血、正艰难地检查着怀中布偶猫的苏念,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
苏念小心翼翼地抱着布欧,度厄金瞳艰难地运转,仔细探查着它的状况。他的心越来越沉。布欧体内原本磅礴如海的洪荒精气几乎枯竭,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更严重的是它的本源受到了极大的损伤,那是生命根基的动摇!并非普通丹药或医术能够治愈,甚至可能陷入永久的沉睡,或者……退化成一只普通的猫,再也无法恢复。
“布欧……坚持住……”苏念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小心翼翼地渡入一丝微弱的度厄星力,勉强护住它最后一点心脉,却对修复本源无能为力,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另一边,钟国涛的哀嚎打破了悲伤的沉默。
“哎呦喂……疼死老子了……哪个杀千刀的秃驴……专往腚上招呼……老子这丰腴迷人的翘臀算是破相了嗷……”他趴在一块门板上,钟老爷子正满头大汗地帮他处理伤口。那柄淬毒的戒刀还插在屁股上,不敢轻易拔出。
钟老爷子虽然自己也力竭虚弱,但看着儿子这惨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骂道:“闭嘴!嚎什么嚎!没死就不错了!还好刀上的毒只是麻痹性质的,不然有你受的!”
“爹!您轻点!这可是亲儿子的屁股!不是猪屁股!”钟国涛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贫嘴,“完了完了……这下形象全毁了……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勾搭……啊不是,是维持我威严的形象……”
他这逗比的表现,倒是冲淡了一些凝重的气氛,让周围几个正在帮忙包扎伤口的钟家子弟都有些忍俊不禁,只是笑容中都带着浓浓的苦涩。
七爷的断臂处已经被紧急包扎止血,服下了丹药,但脸色依旧惨白如纸,靠在墙边闭目调息,气息微弱。断臂之伤,对于修行者而言,几乎是难以恢复的重创。
钟浩然在苏念之前喂下的丹药作用下,稍微恢复了一丝力气,挣扎着坐起来。他看着眼前如同被血洗过的祠堂广场,看着那些熟悉的、此刻却变成冰冷尸体的乡亲和玩伴,双目赤红,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流出鲜血却浑然不觉。
愤怒、悲痛、自责……种种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尤其是看到栓子、狗蛋、二妞他们那惊恐凝固的稚嫩脸庞,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浩然……”苏念抱着布欧,艰难地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种失去亲人和家园的痛楚,外人难以真正体会。
“我没事……”钟浩然声音沙哑,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几个被打晕制住的邪僧,以及昏迷不醒的王强,眼中爆发出冰冷的杀意,“这些人……绝不能轻饶!”
“放心,他们跑不了。”山魈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虽然也伤得不轻,但毕竟底子还在。他掏出一个样式古怪的、类似大哥大的黑色通讯器,说道:“俺已经联系了‘特事局’,他们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对于这种邪修、妖孽,特事局有专门的‘镇邪狱’关押,那里阵法森严,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特事局?镇邪狱?”苏念和钟浩然都是一愣。他们虽然挂名在特事局,但一直是自由行动,从未深入了解过这个机构的内部构成,更不知道还有专门关押邪祟的地方。第一次听说,心中都有些惊异,没想到国家机器背后还有这样的力量。
很快,残存的钟家子弟在长辈的指挥下,开始强忍悲痛,清理战场,收敛遗体。哭声和压抑的啜泣声再次响起,整个钟家坳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家家缟素,户户哀声,这场无妄之灾,给这个古老的守秘村落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创伤。
钟老爷子在处理完钟国涛的伤势后(那把戒刀最终被小心取出,钟国涛的屁股被包成了一个大粽子,他本人则哼哼唧唧地被抬回了家),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主持大局。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少林寺……这笔血债,必须血偿!”有年轻气盛的子弟红着眼睛吼道。
“报仇?谈何容易……”一位年老族老叹了口气,脸上充满了忧虑,“少林寺千年古刹,底蕴深不可测。表面上是禅宗祖庭,香火鼎盛,但内部派系复杂,水深的很!那方丈……更是据说早已踏入第七境甚至更高的境界,闭死关多年,无人知其深浅。这次来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甚至可能只是他那个私生子借了少林的名头和一些败类搞出来的事情!”
“就算只是部分势力,也绝不能就这么算了!”钟浩然咬牙道,“但他们势大,我们只能从长计议,暗中调查,找到确凿证据,再联合其他正道势力,甚至通过特事局施压!”
钟老爷子点了点头,眼神深邃:“浩然说得对。仇要报,但不能莽撞。当务之急是安抚族人,治疗伤员,修复祠堂阵法。至于少林……哼,日子还长!”
众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对手的强大和复杂,远超想象,复仇之路,注定艰难。
苏念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怀中的布欧身上。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甚至不惜再次动用本命精血,却都无法唤醒布欧,更别说修复那受损的本源。
最终,他咬了咬牙,掏出了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勉强还能使用。他拨通了一个极少联系的号码——特事局局长,那位年轻的命字脉掌舵人,陆衍。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似乎刚睡醒、带着几分慵懒的年轻声音:“喂?苏医生?稀客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通了,愿意来局里坐班了?”
苏念没心情跟他寒暄,直接沉声道:“陆局长,我的伙伴,布欧,为了救人,本源受损严重,濒临死亡。你有没有办法?或者,知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修复本源的灵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陆衍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本源受损?这可就麻烦了……寻常药物根本无用。据我所知,或许只有几种传说中的上古灵药有此奇效,比如‘还魂草’、‘九死还阳蜕’……但这些都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早已绝迹人间……”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奇异:“不过……我倒是前段时间查阅一些古老卷宗时,看到一则野史记载,说在神农架深处,人迹罕至的禁区,可能存在一种伴生于神木之上的‘蕴神芝’,据说有温养魂魄、弥补本源之奇效……只是……”
“只是什么?”苏念的心提了起来。
“只是神农架那片地方,邪门得很,自古以来就是禁地中的禁地。里面不仅有各种成了精怪的凶兽,更可怕的是地形诡异,磁场混乱,还有各种上古残留的阵法遗迹,甚至空间都不稳定……危险程度,不比你们刚才经历的低多少。”陆衍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
神农架?蕴神芝?
苏念的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一段记忆!
就在不久前,钟浩然出事之前,陆衍曾经半开玩笑地问过他:“苏小友,听说你医术通神,有没有兴趣去神农架探个险?那边好像出了点古怪的事情,说不定有什么好药材呢?”
当时他一心想着浩然的求救和钟家的事情,随口就回绝了,并未放在心上。
此刻回想起来,苏念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难道……陆衍早就预料到了什么?或者说,他通过命字脉的推算,早已看到了某些未来的片段?布欧的重伤、需要神农架的灵药……这一切,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局?
这位年轻的局长,其心思和手段,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慵懒无害要深沉可怕得多!
苏念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电话那头,陆衍似乎轻笑了一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懒洋洋地说道:“怎么样?苏小友,现在……有兴趣去神农架走一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