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陆平章照旧一早离开了宛平。
沈知意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张陆平章留给她的字条。
这次上面没有多余的话,只有短短两个字——
走了。
但即便只有两个字,沈知意还是看了很久,直到秦思柔进来的时候,她的唇角还微微上扬着,泛着笑意。
秦思柔现在再看到她这样,已经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她连多余的反应都没有,跟沈知意问完好后,她就照旧先进去收拾了被褥。
沈知意给自己倒了盏秦思柔拿进来的温水,喝了口后,问她:“茯苓呢?”
秦思柔恭声回她:“在外面指挥人种树呢。”
“种树?”
沈知意挑了挑眉。
这大早上的,种什么树?
茯苓没有她的吩咐,自然不会主动喊人种树,燕姑若有想法应该也会提前与她知会一声,除非……
她心下闪过一个念头。
秦思柔迎着她的注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点点头和她说道,正好回答了沈知意的疑惑:“好像是侯爷吩咐的,赤阳刚喊人把树种送了进来。”
沈知意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多想。
这培风居是陆平章的私人产物,他想种什么树,沈知意自然不会多言,也不认为陆平章非要先知会她一声。
她还没把自己当培风居的主人呢。
不过等洗漱完换完衣裳出去,看到赤阳他们种的什么树时,沈知意的眼里还是流露出了惊讶。
“合欢树?”
她在窗口看着院中的树,面露吃惊。
“主子,您醒了!”茯苓看到沈知意,笑盈盈跑过来跟她说话,“您看这合欢树好看吗?我们才种好!”
沈知意点了点头,眼睛依旧落在树上:“好看。”
赤阳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笑着喊她:“夫人!”
“侯爷怎么突然想到种这个?”沈知意问赤阳。
但赤阳哪里懂这些?他只知道侯爷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知道啊,侯爷就是吩咐下来让我们去找一株合欢树种在院子里。”
难不成陆平章喜欢合欢树?
不过就连赤阳都不知道,沈知意自然就更加无从得知了。
但这并不影响她欣赏美景。
这个季节,合欢花开得正好,粉红色如扇子一般的花苞点缀在枝头,风一吹,恰好有一朵合欢花从枝头吹落。
沈知意看到那半空中被风吹落的合欢花,下意识朝窗外伸出手。
而那合欢花竟然正好落在了她的手心里面,合欢花的花朵毛茸茸的,有些痒,但沈知意还是珍惜地把它收了起来。
……
吃过早膳。
沈知意趁着日头还不大,在院子里先散了会步,又在合欢树下练了会鞭子。
冯夫人虽然隔天来一次,但沈知意怕自己生疏,每天都会专门练半个时辰的鞭子。
练完鞭子。
沈知意接过秦思柔递来的帕子,擦了脸和手,又接过茯苓递来的茶盏,喝了口后才跟茯苓说:“你去马场看看白玉盘。”
对于这匹新得的爱驹,沈知意十分珍惜,怕它初来乍到不习惯,她自然不放心,便想着喊茯苓去看看白玉盘在马场待得如何。
她在侯府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知道马场分为两处地方。
一处是用来侯府平常的马匹消耗,陆砚辞、陆娩他们的马匹也在那,一处则是陆平章专属的地方,白玉盘和陆平章的爱驹关在一处,沈知意自然不用担心陈氏他们做什么。
但她还是不放心,想让自己的人去看了才能安心。
茯苓点头说好。
她也很喜欢白玉盘,自然乐得跑这一趟。
赤阳也想过去看看,两人便结伴同行,一起去了。
太阳渐渐上升,日头大了之后,也就热了起来,沈知意跟秦思柔回屋去了,简单擦洗一番后又换了身轻便舒适的常服,沈知意这才走进自己的小书房去看昨日秦思柔他们拿来的账本。
“昨天你们去的时候,那些管事表现得怎么样?”沈知意边走边问。
秦思柔跟在她身后,如实回道:“都不是很情愿,不过沧海在,他们也不敢做什么,都老老实实把账本交给了奴婢,倒也没拖延,看来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沈知意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脚步忽然一顿。
秦思柔见她停下,自然也跟着停下:“怎么了?主子。”
沈知意没说话。
视线却落在迎面窗外的那株合欢树上。
刚刚在外头的时候没发现,此时进了书房才发现这株合欢树栽种的位置竟然离她的书房这么近,若坐在书桌之后,她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外面开得繁茂艳丽的合欢花。
是巧合吗?
沈知意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又觉得荒谬,不可能。
“主子?”
身后再次传来秦思柔略带疑惑的声音,沈知意这次终于醒过神来。
“没事。”
她说完就去了书桌后坐下。
秦思柔这时也看见了窗外那株合欢树,不过她不知道前情,也就没多想,只安安分分待在沈知意的身边,为她磨墨,陪她看起账本。
午后的时候,辽东镇那边有人送来了杏干,赤阳让人拿了进来。
若非看到那几箩筐橙黄的杏干,沈知意都忘记七夕那日,陆平章允诺她的话了。
她尝了一片,果然和她从前买到的那些杏干不一样。
赤阳在一旁说:“他们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口味的,所以各挑了几种一起带来了。这种的比较偏酸些,这种的呢偏甜些,还有这个酸甜正好,夫人都尝尝看,日后他们有数了就知道拿来什么了。”
沈知意刚才吃的那块是酸甜正好的,觉得不错,又尝了一块甜的,觉得也不是那种掺杂着各种糖料的甜,而是杏干本身自带的甜味。
沈知意吃得很喜欢。
怪不得那日陆平章只尝了一口就知道那不是山海关外的杏干了。
味道果然不一样。
她喝了口茶后问赤阳:“送东西来的人呢?”
赤阳笑着回她:“在外面喝茶呢,属下已经吩咐相熟的弟兄过去陪他们了,他们都是主子以前的部下,打算留下等主子回来,给主子磕完头再走。”
“夫人要先见见吗?”
沈知意想了想说:“我就先不见了,等侯爷回来再说吧,你们照顾好他们,他们这过来一路实在辛苦,让厨房多备些好酒好菜招待着,别怠慢了人家。”
“您放心,属下晓得的。”赤阳点头答应。
等赤阳出去,沈知意看着这三大箩筐杏干。
她自然不可能一个人独享。
她便是有几十张嘴也吃不了这么多杏干。
“你们分成几份,一份拿到家里去,娘亲和佑儿喜欢吃偏甜的,你们多拿些甜口的;舅母他们那也拿一份过去,表姐喜欢吃酸的,酸口的多拿一些。”
“还有二伯母那,也各拿一份过去。”
说到二伯母,沈知意便难得想起了她那位久未见面的祖母。
自从他们一家从沈府搬出来后,沈知意就再没回去过。
她跟陆平章成亲当天,她的大伯父和大哥都来了,但祖母并未过来。
说是病了。
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沈府没派人来传话,沈知意也就没主动去“探病”。
自小到大,沈知意从未在她这位祖母身上感受过什么濡沫之情。
从前不明白缘故,不懂祖母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后来才知道,这世上有爱屋及乌,自然就有恨屋及乌。
祖母不喜欢母亲,觉得母亲的存在害得父亲和大伯父兄弟阋墙,家不成家,自然也就不会喜欢她。
沈知意小的时候或许会贪恋这份祖孙之情,长大后就没有了。
对祖父,沈知意至少还有些小时候的好的回忆,对祖母,沈知意便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
但她毕竟生养过父亲。
沈知意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让父亲日后回来夹在其中左右为难,便还是说了一句:“祖母那,也送一份过去吧,都拿一些。”
茯苓和秦思柔纷纷点头应是。
之后沈知意又让人拿了两份送去京城,一份送去谭家,一份送去林家。
剩下的,沈知意各挑了些自己喜欢要吃的口味,其余的就让茯苓她们拿去分了。
大夏天的,这东西虽然是蜜饯,但也没法贮存太长时间,放久了还容易坏。
至于西院,沈知意自然不可能那么大度。
陆平章可以不计较,不理会他们的占有,沈知意却想替他计较,想为他鸣不平,自然不可能还上赶着主动拿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