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的声音不大,却勾起了凌霄的兴趣。
已然穷途末路,却还要先行挑选归宿。
这种人,不是傻,就是真有本事。
而能够带领一界之人逃离末世,并在星域间游荡,这样的的人肯定不是前者。
凌霄的话音不高,却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这座由废弃金属铸就的冰冷大殿中,激起了无形的涟漪。
凌霄并未绕任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本宫乃不朽神朝太子,于四圣星域建立孤自己的神国,正在广纳贤才。”
“本宫欲招揽你,以及你这方舟世界的所有子民,归入本宫麾下。”
这番话,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给予了对方好处。
对于人才,凌霄向来是毫不吝啬的。
一旁的钱多多挺了挺肥硕的胸膛,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自得的笑容。
在他看来,这等山穷水尽的境地,能得太子殿下亲自招揽,这萧玄除了感激涕零、纳头便拜,再无第二种可能。
就连一向冷峻的李牧,也觉得此事已是十拿九稳。
然而,王座之上的萧玄,那双万古寒冰般的眼眸,却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感激,没有激动,甚至没有丝毫的意外。
那是一种看透世间一切弱肉强食法则的冷静,仿佛凌霄的招揽,于他而言,并无多少诱惑。
他审视着凌霄,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位高高在上神朝太子,而是在评估此人是否值得自己依附。
这般近乎无礼的样子,让李牧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握刀的手指微微收紧。
终于,萧玄开口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及我的族人,可选择追随于你。”
此言一出,钱多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牧的眉头,更是死死地拧在了一起。
他们听到了什么?
一个濒临灭亡的世界领主,竟敢反过来“面试”不朽神朝的太子殿下?
凌霄脸上玩味的弧度却更深了,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对这场“面试”极感兴趣。
“殿下,”萧玄缓缓开口,抛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你能给我的子民一个安稳,且能长久繁衍的归宿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仿佛承载了方舟世界内亿万生灵的重量与期盼。
这不是在索要一块地盘那么简单,而是在寻求文明的延续和传承。
不等凌霄回答,萧玄紧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殿下,你能给我制定治理规则的权力,以确保我的子民,能适应并高效融入你的神朝体系吗?”
话音落下,大殿内的空气骤然一紧。
钱多多倒吸一口凉气,胖脸上的肉都在哆嗦。
我的乖乖,这哪里是招揽人才,这简直是请回来一尊祖宗!
这已经不是自治的要求了,这是要染指神国的核心权力啊!
李牧身上的杀气几乎已经按捺不住,若非凌霄没有发话,他手中的战刀早已出鞘。
这已经不是审视,而是挑战!
然而,凌霄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变。
萧玄似乎也并不在乎他们的反应,他那双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眸,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涟漪,仿佛穿透了凌霄,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他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
“殿下,你的世界,能撑过下一次……‘大清洗’吗?”
当“大清洗”三个字从萧玄口中吐出时,整个方舟核心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直气定神闲的凌霄,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终于消失了。
大清洗!
这个词,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他瞬间便联想到了那块黑色石碑,联想到了上个纪元创世者残魂所展现的,那亿万文明走向寂灭的末日绝景!
他想到了那个高高在上,以纪元为食粮,自称为“终焉之主”的恐怖存在!
原来,那既是纪元末日,也是轮回寂灭。
更是对于文明和传承的大清洗!
萧玄,竟然也知道这个词!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看似只是一个中千世界领主的青年,其来历,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他甚至可能已经了解关于纪元更迭的端倪!
钱多多已经被这番对话彻底搞懵了,他张着嘴,看看冰块脸一样的萧玄,又看看脸色瞬间沉下来的太子殿下,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什么叫大清洗?洗什么?怎么洗?
萧玄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依旧用那副近乎麻木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所谓的大清洗,是纪元的宿命。当一个纪元发展到鼎盛,便会引来上一个,甚至上上个纪元那些不甘寂灭的腐朽者,以及……更高维度的‘猎手’。”
“他们会像蝗虫一样,降临到新的纪元,吞噬我们的一切,法则、气运、生灵……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他们延续自身存在的养料。”
“我的世界,便是这场清洗中的一个失败品。”
他的话语中,没有悲伤,没有不甘,只有一种经历过极致绝望后的麻木与平静。
他看着凌霄,终于道出了这三问的真正目的:
“我需要衡量的,不是殿下您能给予我们什么。而是您,以及您背后的神朝,能否带领我们面对下一次清洗,并且活下来。”
大殿内,死寂一片。
凌霄心念电转。
他瞬间明白了萧玄的价值。
此人,绝不仅仅是一个内政奇才那么简单!
他所率领的这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方舟遗民,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而他本人,那洞悉世事、冷静到可怕的头脑,更是稳定神国内部的绝佳人选。
但这些,都比不上他所掌握的,关于“大清洗”的情报!
这才是神国能否长存下去的关键!
凌霄需要他!
不仅是为了他的治理之能,更是为了他脑海中,那些关于纪元宿命的血腥秘辛!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刻。
凌霄脸上的凝重缓缓散去。
他知道,这三个问题,既是萧玄的考验,也是萧玄在为他那亿万子民,寻求一份“保险”。
而现在,轮到他出价了。
凌霄一步一步地走下九龙沉香辇,踱步到那简陋的王座之前,与萧玄平视。
萧玄也站起身,与凌霄面对面而立。
他没有急于回答那三个问题,反而轻笑一声。
声音不大,却充满霸气与自信。
“有趣。”
“你比本宫想象的,更有价值。”
凌霄的目光,带着一丝赞许。
“你的问题,本宫可以给你答案。”
“但在此之前,本宫也想让你看一样东西,或许,它能帮你更好地理解本宫的‘资格’。”